一场没有胜利者的道德审判的意义——关于江歌，想说的话

一个叫江歌的女孩子死了。死于闺蜜前男友的乱刀之下。留下了心碎的绝望的母亲。和对她的寡母避之不及的闺蜜。

江歌的母亲发起了一场对刘鑫的道德审判，并努力希望通过舆论的力量促成对凶手的死刑判决，尽管作用可能微乎其微。

在这个悲伤的故事里，没有胜利者。

我想，这一年来，这位绝望的母亲的所有无谓的坚持，只是因为心底累积了澎湃的愤怒和悲伤，必须要以某种方式释放出来。

而这场声势浩大的道德审判，也遭遇了质疑。

有人说这不公平，那些在网上口诛笔伐的人，不过是侥幸没有遇到凶徒而已，真遇上了，有几个人能战胜自己的懦弱呢？

人们说这不冷静，就算她事后冷漠自私、不知感恩，世上还有那么多大奸大恶之人，何必揪住一个贪生怕死的闺蜜不放？

他们说得对。

不过，我仍然觉得这是一场有意义的道德审判。

不只是因为心疼江歌的妈妈，更是因为我深信，在由衷的心疼与愤怒中，我们维持着生而为人的全部体面。

尽管我们早已进入了饭前便后要洗手的文明社会，但人类社会仍在重复演绎着《疯狂动物城》里那个关于返祖的隐喻。

我们的心底仍然居住着不受控制的野兽，时刻准备着欺骗、掠夺和屠杀，在所谓文明的历史上，留下无法愈合的巨大伤疤。

我们需要强大的理智与清醒的意志才能压制私心、暴力和贪欲，以维持整个人类社会的体面。

正是因为脆弱自私的本性存在于每一个人，我们才需要以这种浩大的审判提醒自己：抗拒本能，做对的事。

每个人都会有脆弱和犯错的时候，人性不是完美无瑕，人性是自省、悔悟和赎罪，是“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人间失格》）；

是“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动爬上来。回首前尘，我意识到过去的二十六年里，自己始终在窥视着那荒芜的小径”（《追风筝的人》）；

是“我明明记得我曾经由人变兽，有人告诉我这不过是十年一梦”（《随想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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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常常因为人群的非理性而困扰。但后来我渐渐意识到，人群是沉睡的火种。以正确的方式唤起，它能释放巨大的能量，带来光明和温暖——

在遇到外敌入侵时，以家国情怀点燃火种，就能使人们变得勇敢、团结，于是同仇敌忾，赢得胜利；

在生活贫瘠无望时，以信仰点燃火种，就能使人们变得坚强、隐忍，于是温柔克己、走出阴霾。

相应地，这沉睡的火种也是充满危险的可怖的力量。当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却未得到控制，甚至受到邪恶力量的驱使的时候，便带来灾难、毁灭和难以愈合的创伤——

种族屠杀被冠以荣耀的光环，让原本脆弱的普通人将枪口对准无辜的逃难者；

背叛与中伤可能成为正义，让原本沉默的普通人将昔日亲密的战友送上断头台。

很多人拥有引燃火种、煽动人群的野心和智慧，但他们并不是都能控制火势，也不是都怀着善良的初心。

而对于那些决意玩火的人，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良知，希望那火焰是去照亮人类更加光明的未来，而不是毁灭已有的脆弱文明。

至于被口诛笔伐的闺蜜刘鑫，她是不是也有很多难言之隐？是不是也经历过许多不眠之夜？

也许吧。

但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既然年轻的江歌不幸失去了生命，那么她也可以不幸中签，成为一把引火的柴草，点燃在这个时代可能已经有些式微的良知的火焰。

这才是道德审判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