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归尘（三个女人的故事）

                      二 

许曼赚了一点钱回家过年时，她父母开心得脸上都是笑，逢人就说自己女儿孝顺，这下长大了还能赚到钱。村里的姑娘们都来找许曼，要跟她一起去广东打工。

许曼只把邻居阳灿带出来了。她看见阳灿丈夫老实巴交，又赚不到钱，种两亩多地，吃的还不够，可还要上缴。两个孩子，男孩子三岁多，女孩子一岁多，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衣，两个袖子脏兮兮的都不换，也没棉袄可换，小脸蛋上全是萝卜丝，女儿的手长冻疮，肿得厚厚的都没钱买冻疮膏，搞个白萝卜烧热之后在手上烫来烫去，一点效果都没有。

阳灿24岁，从她那打扮上看上去都三四十岁的样子，一件红花褪色了的短棉袄，年年都翻出来穿，父母死得早，身材矮小的阳灿本来是想找个男人做田地里的事，谁知道就这个样子，日子越混越糟糕。跟着他也是打瘪脑壳过日子。床上连张象样的被子都没有，四个角还有两个角棉絮都露出来了。一家四口挤在低矮的茅檐屋里，一到刮风下雨，门板都是用凳子堵住，大盆小盆都用来接雨，叮当哐当的响。

许曼可怜那一对孩子，所以她把阳灿带出来并安排在一楼做收发员，心里总想着只要阳灿勤劳，努力一点日子就会慢慢变好。

两个人就在公司附近的木棉树下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过着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的日子。

东头下面还有一条稍微宽敞一点的街，菜市场，电影院，书店全都在这条街上，还有一家定做旗袍的，虽然生意不怎么好，但总觉得它给东头街注入了新鲜元素，让打工人觉得除了忙碌之外，还可以跟时尚沾一点边。

星期天不加班时，许曼也没什么爱好，除了去书店看书读报之外，偶尔也会去旗袍店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布料，她喜欢穿裙子。

有时她也会一个人去看一场电影。

一天晚上，许曼正在看书，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许曼—”

许曼一惊，觉得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会认识谁呢？顺着声音的方向她看见一身黑色休闲服的陈建伟站在书店门口的灯光里，理着广式发型，样子特别帅气。许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问：

“陈建伟，你什么时候来的广东啊？”

“许曼，真的是你啊！”陈建伟惊喜的喊。

他乡遇故人，两个开心得跳起来，陈建伟一边喋喋不休的说：

“前几天我看见你穿着那条白裙子，我就准备喊你，你那条扎得高高的马尾巴，我就知道是你！还真的是你！”

两个人一阵寒暄，许曼才知道陈建伟都过来整整两年了，一直在山上的型材公园里当主管，其实他们两个一直都离得很近，只是今晚刚好碰到了一起。

从甜品店里出来的时候，一弯浅月挂在夜幕的天空下，两个人并排走在东头街上有些昏暗的路灯下，彼此突然就觉得有个家乡人，或者是有个朋友在这遥远的异地他乡该是多么亲近而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