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行车时代”
我的“自行车时代”
是的,我说的的确不是马路上飞行的“共享单车”。此刻谈及的自行车,恐怕穿梭在大街小巷都难以寻觅到它的一片残骸,它只会存在那个时代的记忆里,时间久了,或许就会被岁月“封杀”。
小时候家里很穷,说得再具体,那就是整个国家还处于计划经济时代,除了吃“皇粮”的人家每周能吃顿肉外,恐怕剩下的都一样的捉襟见肘。当然我能记忆的时候,已经是改革时代好几年了,不过那会的改革是从农村开始的,所以整个科技产品对于农村来说,还是少之又少,甚至一台拖拉机一个村子都见不到。还好,自行车开始走向农村,能拥有它的,应该是不容易的,确切地说,那会的自行车叫做“洋车”。
记忆之初,庄子上总共三家人有自行车的:公社武装部部长、公社小学校长,剩下的是我家了。父亲买自行车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大姐当时读初中,好像二姐也读初中了,周末的接送也就方便了许多,父母再不像往日那样对于她们的安全提心吊胆。当时家家上学的孩子都是步行,有的孩子就是嫌弃路途遥远而中途退学,在那个极为不重视教育的年代,没有几个家长会在意孩子退学的,认识几个字,脱离了“睁眼瞎”就满足了。父亲咬紧牙关,买了一辆自行车,车把之间两个“长征”大字嵌在上面,显得闪闪发光。自行车很多部位都有“长征”的标志,父亲很高兴,母亲很疼钱。而我,欢声雀跃,好像我家捡了金元宝,唯恐别人不来分享,挨家挨户宣传了一个中午,到了下午,一个庄人都知道我家买自行车了,生产队人也是奔走相告。到了我家门口,冲着自行车左瞅瞅右看看,羡慕着,又纳闷着:这“洋车子”骑上去会倒吗?是啊,这样一个洋玩意,就是一个神奇,人们弄不弄懂它,也是情理之中。而我,像是和我家的“长征”有着不解之缘,连续几天,都和我形影不离,我骑上它在庄子里疾驰,右手不断地按着铃铛,让“叮铃铃”的响声告诉人们:我家有“洋车”了。
前面的武装部长家里的自行车,村人是看过,不过那人虽然很好,可他就是不理人,除了和我家人搭话,况且身后别着一把驳壳枪,还用红布条系着,这样庄人更不敢接近他了。那公社小学校长,人也挺好的好,只是是一句话也懒得说,庄人也无法靠近他。所以能看他们两个自行车的时间就是早晨和傍晚,在他们上下班必经之路远远地望一眼。我家的自行车成了亮点,有几个年轻人就是靠着我家“长征”学会骑自行车的。而我,小学二年级就会用一只脚在里面踏板,另一只脚插在杠里,蹬上另一个踏板然后一上一下地,头绝对超不过车把的高度。速度要比大人快多了,那车把一定是拽着的,不会是手按着的。
舅舅家往日殷实,比我家先购的自行车,所以舅舅有一次来我家,很爽快地答应我的请求,同意我推自行车去试着学。我兴奋地把车子推到麦场上,然后不问生死地乱蹬,期间倒了多少次,我不知晓,只是车子搞得面目全非,我的手也破了,脸也烂了几块。直到母亲来喊我,说舅舅要回去,我才看到车子的“丑貌”,也领略到我的战绩:我学会骑自行车了。母亲高兴地夸我聪明,她试着去推自行车,殊不知,她掌握不住平衡,差点把她自己带倒了。母亲高兴地很,忙着给舅舅说我会骑“洋车”了,乐的舅舅一个劲的称赞我:乖,太聪明了!舅舅早已忘记了他的“爱物”变了样子,拍拍车垫子,高兴地很,走了好远还在夸我,一直到拐弯口,看不见他的身影,我才回屋收拾残局。
父亲早就会骑自行车了,我猜想是那个武装部长教他的,他们关系铁,当然父亲和那校长关系也好,可我推断父亲不会去骑校长的车子。
接下来大姐、二姐甚至哥哥都开始在我的指点下一一学会了驾驭自行车的技能,得意忘形的我,那一刻再也不怕大姐了,好像我是她的老师似的。当时我的小学在村子里,只要我看父亲不在家,而车子又在家里,我就知道他没去远处开会,一定是去地里干农活了。我就肆无忌惮地骑着自行车撒欢一样,非要在学校引起轰动不可。那会我的三叔是校长,他都不会骑自行车,那么不凑巧,有一次被他逮了正着,自行车很自然就被他没收了。也就是那一天,三叔学会了骑自行车,这下三叔愈发佩服我的灵巧了。
我的车技说实话,真的令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能从右面骑车、会按住车把直接飞上坐垫上、用两只脚蹬住车把-----这下母亲担心起来,是的,不知摔了多少次,不过我都忍住了,只是这所谓的“洋车”陪着我摔跤,也是伤痕累累。那会集镇上就一家修自行车的,我没去修过,因为我身上压根没钱。后来我就偷偷地看他如何补胎、紧链条、松盖瓦、上下螺丝等。慢慢的,我也就学会了在家补轮胎,现在想来都好笑,十岁不到的年龄,我就能用钳子、螺丝刀、锉子等工具把车子拆散后,修修补补后再组装起来,真的有点不可思议。什么车链子短了、长了等我都会加减,我会用父亲在集市上借来的废旧机油来滤在车链子上,有时候铃铛不响了,我会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潜到厨房里拿着平时都不舍得用的芝麻油滴在铃铛内的弹簧上,保持润滑,铃铛又清脆起来。后来哥哥读初中,那一年我包揽了每周接送他的任务,可是有时候要是哪点做错了,还要挨他的打,他自己不会骑自行车,按道理他该会骑自行车了。我那么小,来回二十公里,我骑在坐垫上,脚都够不到底,很吃力的在马路上前进着,他坐在后面还要蛮横地指使着,幸好那会马路上小汽车没有,只是偶尔几辆货车经过。
小学阶段,自行车是稀奇,所以一些小学同学都会来我家找我,目的是让我教他们骑自行车喽,不过我家的自行车可要遭殃了,他们压根就没摸过自行车。我从不拒绝,这也是我炫耀的最佳时机。别看我年龄小,就这时候大家必须要听我的“摆布”,经常弄出很多恶作剧来,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清洗自行车是件技术活,更需要耐心。布大都是比较吸水的旧毛巾,一般是两块,一块是第一遍用来沾着盆里的水去擦洗,另一块等待第一遍工程结束了,再去慢慢擦抹,再经过风吹一会,最后一步把车子推到屋子里,下次骑起来,那就是精神抖擞。再后来,自行车成了农村姑娘找对象必要的大件之一,其中还包括缝纫机。慢慢的,我家的自行车虽然经历更新换代几次,但已经不似往日那样鹤立鸡群了,同时我家的着重点早就转移到了培养孩子读书上,而我的快乐时光似乎也宣告阶段性完结。
想来有点滑稽可笑,那几年似乎自行车属于我独享的时代,母亲夸我,父亲宠我,可是随着自行车的逐渐普及,我的厄运也降临下来:母亲唠叨我不爱学习、调皮捣蛋;父亲受不了母亲的蛊惑,也就打了我。这情景一直维持到我读高中。
后来分配工作,单位配置一辆崭新自行车,当然也包括其它生活用品。我从来没有骑过它,下乡工作起来,自行车显得极不方便,工作效率根本不可能用它来充当交通工具。再后来,有了摩托车(我从来不会骑,也不敢骑)、小汽车,如此工作起来,自行车就渐渐淡出了视野。
贾平凹的文章中常提及到的农村故事,很鲜活,更接地气。突然感觉自己所经历的一些时光在他身上似乎能找到一些影子,或许注定要和这位才子有些交集?看来,如果允许,可以找他谈谈自行车时代。
看到外面随处可见的共享单车,我在想是否这代人若干年也会回忆起共享单车时代给他们带来的快乐?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时代的产物一定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在这个铺天盖地的科技时代,现代的人或许对存在于他们时代的科技产品不会那么非要定格在内心深处,这样下来,标志性的回忆恐怕也就荡然无存了。而我们那个时代的,物质匮乏,任何一件科技产品必然刻在脑海里,如同这自行车,当时称之为“洋车”,说起来,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简单详尽描述的。
落笔,顺手百度搜索了七八十年代的自行车图片,回忆又一股脑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