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相信“读书改变命运”吗？
摄影：遥亲
1.
一个读者留言对我说，他很迷茫，不知道读书还有什么用。
他出身于农村，父亲是农民工，母亲在工厂上班。他自己在一所不知名一本院校读大学，目前临近毕业。
毕业季真是一个很尴尬的时刻。你发现，身边的同学，家境好的入职自家公司，甚至开始环球旅行，而家境普通的同学，则不得不面临严峻的就业形势，实习时拿一两千的工资，正式入职工资也才小几千，跟大城市几万块一平米的房价比起来，简直杯水车薪。
他说：我不知道上大学的意义在哪里，感觉浪费了四年时间，到头来，可能连自己都养不活。读书那么多年，我像是寄生虫一样，花着父母的血汗钱。感觉自己特别对不起父母，我一直是他们的骄傲，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骄傲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算不上。
他还说：在我们村里，上大学是一件荣耀的事情。我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以为毕业后前途会一片光明。没想到，临近毕业，前景竟然这样惨淡。都说上大学能改变命运，其实，大多数人再怎么努力，却还是只能过着普通的人生。
此刻的他，像是站在雾茫茫的十字路口，什么都看不清，迷茫无助。
2.
他的留言，让我想到前几天，玫瑰和我讲的故事。
我的朋友玫瑰，是个深圳白富美，家住海滨别墅，本人还是个健身界网红。她可以回家里公司上班，也可以靠自己创业赚钱。她这种人，是压根不需要靠读书“改变命运”的。
大四实习的时候，她去了广西的山区支教了三个月。
那段艰苦的经历，给她带来极大的冲击和震撼。
玫瑰到山里的第一天，已经是晚上八点以后，没班车了。那天下着暴雨，而那个小破站台，连篷都没有。玫瑰不得已，只能淋着大雨搭着黑摩托去学校。
一路上，她忍不住地想，那么荒芜的地方，如果这时候司机拐卖了她，或者发生什么别的危险，恐怕她就算是死掉，也没人会知道吧。
在那个小山区里，没有WIFI，洗碗不用洗洁精，直接用白开水冲一冲就算洗过了，洗澡连水龙头都没有，得用河里的水，拿刷牙的杯子往头上倒着冲澡。
玫瑰去的学校，英语老师口音很重，发音根本不堪入耳。大多数孩子都是留守儿童，不听话、打架、甚至吸毒。学校不要求成绩，也很少有人在意学习。玫瑰问过他们，有多少人想读高中，全班三十个人，只有三个人举手。
闭塞的地方，迷信权威的现象也格外严重。有一次，校长要实习老师们去陪上面来的领导聊天，美名其曰，带她们见见世面。
玫瑰皱着眉，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痛恨那里的落后。”
那些孩子们心不坏，很淳朴，知道玫瑰喜欢吃番薯后，专程拿家里种的番薯给她。
玫瑰一再劝孩子们，读书改变命运。可是，没有人相信。
玫瑰向来讨厌渲染离别的气息，可是，她走的那一天，还是忍不住在班上哭了。
她哽咽着关照同学们三件事：“第一，不准拉帮结派；第二，不准吸毒；第三，能读书就读书，能读多少就读多少。”
这或许是她最后能做的了。
玫瑰头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背后承载着沉甸甸的重量。
或许，孩子们即使靠读书走出大山，毕业后等着他的也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一个平平凡凡的人生，但是，起码读书让他的人生多出了一点点可能性。而如果他们辍学出来打工，基本上只能在繁华都市的夹缝里艰难求生，尴尬、被动、无措。
可惜，受限于家庭条件和视野，鲜少有学生能明白玫瑰的苦心。
那天跟我聊完后，我们去吃饭。路上，玫瑰的手机响了。玫瑰看了看，对我说：“一个学生在QQ上跟我说，他辍学出来打工了。”
说这话时，玫瑰苦笑着。我听了，心里百感交集。
3.
其实，文章开头那位读者的迷茫，我太能理解了。
我们的上一代人，非常相信“读书改变命运”。在他们眼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要上了大学，就能过上好的人生。
我外婆在我考上大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对我的关照还反反复复是那句“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
我母亲觉得除了用功学习，其他一切都是“不务正业”。
一个朋友跟我聊到，他研三找工作的时候，他母亲对他说，“你现在应该好好写论文，工作可以毕业了慢慢找”。
我们的父母，天真地以为好好念书，就能高枕无忧。
可是，到了我们这一辈，世界早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大学生很值钱”的时代了。阶层固化越来越严重，“读书改变命运”的神话，无情地破灭了。
刚上大学时，我以为，像我们这些985高校的毕业生，必然是轻轻松松进五百强、顺风顺水月薪过万的。可面临就业的时候，我产生了到巨大的落差感。实习时，我们遭遇的是八百块一个月还扣税的低工资，和两千块一个月的高房租。申请一些大公司，甚至连网申都过不了。
那些象牙塔里的想象，被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灭了。
我们终于发现，读书其实并没有产生“改变命运”的神奇效果。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过去，上大学就意味着从此走上光鲜亮堂的康庄大道。可是时至今日，很多人即使上了大学，也未必能从此摆脱困窘的命运。
找不到工作，专业不对口，即使找到了工作，也不过是背着房贷朝九晚五的蚁族。
我们困惑着，不甘着，迷茫着，开始怀疑自己寒窗苦读十余年的意义。
4.
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放在今天还适用吗？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想这件事。
“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我却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不是读书无用，而是不该把读书看成万能的。
我之所以会对现实失望，是因为我当初抱了太高的预期。
刻苦读书十几年，改变我的地方，在哪里？
我小学在一所很普通的学校，身边的同学都是周围村庄的。我身边的人，偷窃、打架、群殴，甚至有同学带管制刀具来学校。老师的素质也很差，上课会把粉笔硬塞进顽劣的同学嘴里。
后来，我靠着成绩一路升进了还不错的初中，更好的高中和说得上来的大学，身边的人也越来越优秀。
蓦然回首，我发现，我离那些靠暴力解决问题的人越来越远了。我身边已经很少有蛮不讲理、用武力恐吓他人的家伙了。
所学专业对我思维模式的训练，我也能明显地感受到。
我以前读英语专业，讨论的议题往往是“死刑该不该被废除”“同性恋该不该合法化”等等和民主有关的话题。
后来学了广告，以至于现在看待图书行业时，会有意识地去学习别人是怎么营销和包装的。
和学法律出身的朋友聊到女人离婚后可能会一无所有，她第一反应是开玩笑说“那是因为没请个好律师”。
有时候学到的一些东西，当下可能没什么用，但几年后，突然就派上了用场。
这些都是读书带来的潜移默化的改变。
5.
被问到“读书有没有用”“大学成绩还重不重要”的时候，我往往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作为学生，好好念书，算是最稳妥最中规中矩的一条路了。如果你能力够强、目标明确，那你尽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但如果你目前还很迷茫，那么一定要好好念书。优异的成绩，会为你的将来留出更多的余地。
我想，读书未必能改变命运，但是读书可以改变人。
它可以增长你的见识，开拓你的视野，改变你的思维方式。它可能不会改变你的世界，但能改变你的世界观。
其实，还有机会读书的人，都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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