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你真的在听吗散文短篇小说

原来他都知道

2017-02-07  本文已影响223人  摇摆的瑟拉米
原来他都知道

老爷子,81岁,精神尚好,大概从40年前开始,就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耳背,而且越来越背。

家里有个老婆婆,很久以前,还有一只狗,一只猫,一头牛,以及几只鸡,相处融洽,和谐自然。


                         与她

受苦时代的那些人,都有一样的通性,老婆婆不舍得给猫狗吃肉,可这位老爷子不是,他看待家里这些猫狗犹如亲人一样,同食一碗亦是常事,无奈碍于拂了老婆婆的面子,老爷爷总是故意手抖,掉了肉不说,还念念有词,“怎么又掉了。”便把肉直接扔给狗,扔给猫吃。

儿子们当然看得出来,总是说“爸呀,这手抖得应该看看啦。”老爷子脾气以来,一皱眉头,“看甚么,这就是人老了,有甚好看,再过几年,就该死了。”老爷子这话一出,几个儿子都笑了,往后也不怎么说这些话了。老婆婆仗着他耳聋,“你们看人,又当手抖的。”


                         与他们

说过是从哪个挨饿的年代过来的老人,公社大锅吃饭,干活更是不少,每年过年必备的节目就是听他“捣古”-- 骗糊糊的故事。“那会儿,排队了么,一人一碗糊糊,轮到我了,刚打完我背过身就喝了它了,刚出锅,就是不怕烫,喝完我把碗边子都舔得干干净净,又过去打一碗,人家说我不是刚打了一碗么,我说,刚出锅那么烫你去喝一碗,他又给了我一碗。”骗糊糊的故事每讲一次,老人就特别高兴,其实哪里是不怕烫,都是饿出来的,饥饿年代所给他的伤痕远远不止这些。


                          与他

老人的父亲当年是个狠角色,周围村子里都有他的名气,这人常常背着火枪打野鸡野兔子,脾气也较暴躁,老人小的时候,家里光景很好,说是家里有一大缸子牛肉,反正这缸子是比7岁的他高,偷吃牛肉搬倒碎了大缸,因为怕挨打,等父亲回来说是刚刚来了个叫花子,给了他牛肉吃,谁知那叫花子贪心,还想吃,不给他,就气得砸了这大缸,老人的父亲背着火枪就出去找叫花子了,当然,真正的叫花子盘着腿坐在炕上呢,现在老人说,那要是门口正好有个叫花子,可就出人命了哟,想想都怕。


                          与它们

老爷子生活习惯很好,早起早睡嘛,每天小酌几杯,绝不贪杯,不抽烟,更不赌博,偶尔玩儿牌,也是和那些同龄的老头儿老太太们,赢个几块,或者输个几块罢了。

在当地有种玩儿法叫“打分”,老爷子在村子里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就是现在80多岁了,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说是那只狗,他的狗,叫“蛋儿”,稍稍训练一下绝对不逊于那些警犬,老爷子去牌友那儿玩儿牌,他坐在炕上,“蛋儿”就卧在墙上,当地的墙只有一米半左右,黄土墙,“蛋儿”一卧就是半天。这有一天,几个老头子们不知是因为什么说的高兴,炕上喝酒特别热闹,这“蛋儿”从窗子里看见,慌了,可能是以为打起来了,从人家的窗子上就跳进去了,饭场子顿时乱成一片。

村子里轮着放牛,轮到老人了,老人带着“蛋儿”去,从不操心,找个舒服的地方,躺上一天半天,“蛋儿”自会好好管牛,不丢一只,不用老人四处赶牛。牛路过菜地的时候总会吃上几口,这当然不行,老爷子大喝“你看不见牛吃人家庄稼呢?” “蛋儿”便大叫着赶那些偷吃庄稼的牛,可是自家的牛把人家的地糙成什么样子,“蛋儿”都不理会。老爷子指着“蛋儿”说,你这牲口啊,帮亲不帮理啊是。

村子里的鸡都是在街上瞎溜达,到了该回的时候自会相伴着回来,可是,那天,少了一只,“蛋儿”正卧在地上看着老爷子,等着吃饭,老婆婆端饭进来,“卧着干啥,还不起开,鸡丢了也不管啊?”扭扭尾巴,“蛋儿”叫了两声,出去大概半个小时,嘴里含着一只鸡就回来了,老婆婆一看正是自家的鸡,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但是有一天早上起来,“蛋儿”再也没有出现过,老爷子等到中午,急着给儿子打电话,让儿子在县城里的几个收狗的狗厂里找,都是徒劳。

那些日子,偷狗偷羊猖獗。

儿子说,看见过老人总是偷偷抹眼泪。

“蛋儿”丢了,老人的一种寄托也没有了,大概半年的时间,老人的精神也不好,看到电视里训练的警犬时,老人总是眼眶湿润,眼珠子也不转,节目结束,便自己待一会儿。

“蛋儿”陪了他9年,从一个小狗子,变得站起来比人还高,他说,他宁可“蛋儿”是自己出去,吃了农药,还是什么吃死了,也不想它被剖肠解肚成为盘中餐。

还有那只老猫,从小到大,它跟老爷子在一个被子里睡觉,他很懂事,很爱干净,活了接近12年,老猫活不久了,老猫病了,什么也不吃,给它毛线球也不玩儿了,那天问起老爷子,老猫呢?那天出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老婆婆呢,帕金森,脑血栓,人老了吧!村子里一个亲戚过世了,老婆婆一下子病了,精神不太好,记忆时常混乱,坐在老爷子边儿上看老爷子和三个儿子“打分”,手里什么也没有,却摸着手指头说,“该我出了。”儿子们都看得出来,都知道,也不敢说什么,瞒着老爷子吧,他耳背啊!“打分”那么厉害的老爷子连着输了好几把,“我去外厢烧火去,你们玩儿吧。”他没有去烧火,我看见了,他一个人,躺在炕上,在最边儿上,哭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我记得小时候他牵着我的手,用树枝给我折帽子,在黄土上写字,漫山遍野的野花,风吹过,一大片一大片的摇摆。                                                                           爷爷,我都记着的,你不要忘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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