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雪落时,我又想起了你
又是一年雪落时,我又想起了你。
小雪时节,雪落无声,我看着房檐树枝上的积雪,再一次思绪万千,每年雪落时,我都会想起他落满雪花的呢子大衣。
思绪穿越时空,回到当初的大学校园。
也是一个雪天,我迎着扑面而来的雪花去上晚自习,雪花打在脸上,飘进眼里,泪水与雪水一起滚下,那天下午在学生会主席的竞选中我落选了。现在回想起来,一次失败又算什么呢!真搞不懂自己当时为何会被打击得无处藏身,或许是年少时无法克服的脆弱?
我低着头进入阶梯自习室的一个光线最暗、最不起眼的角落,我想通过学习来转移自己的思想,但是无论如何我都静不下来,我的眼泪不听使唤地簌簌地掉下来,打湿课本,打湿书桌。然后就是涕泪并流,然后就是用纸巾不停地擤鼻涕、擦眼泪,纸巾在我的眼前堆成一座小山。
一包纸巾用完了,我找不到可以用的纸,只好撕作业本上的纸,隔一会儿就“吱啦”一声撕一张纸,心中堆积的委屈越来越重,到最后,我几乎忘了我是为什么而哭泣了,只是为哭泣而哭泣。
“这位同学,你怎么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
我吃惊地抬头,发现一位戴着黑边眼镜、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教授站在我身边,咦?他怎么会在我们的自习室里?我迅速地搜索我大脑中的信息,对了,他是经济管理系的刘教授,一个年逾60却仍不辍教鞭的老教授,经常在学报上发表论文,我选修过他的《货币银行学》,却只听了他的两次课。
“你怎么用了这么多的纸巾?太浪费了。”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特别,有一种“家”的感觉!
我的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有很多陌生的面孔,我突然发现敞着的自习室门上赫然写着“203”!我们系的自习室是在“303”。于是我知道了是我走错了楼层......
“你是不是感冒了?流了这么多鼻涕。”
“是……”我顺势地支唔到。
“吃药了吗?”
“没……”我胡乱地摇了摇头。
“那你等着,我到办公室给你取些药来。”
“不……不不,老师,不用了。”
“你等着,我办公室里有药,我的身体很好,医疗卡上的钱都用不完呢!”
我想告诉他我根本不是感冒,可是还没等我再说什么,他已经一个闪身出了教室。我知道从教学楼到教师办公楼要绕过一个篮球场,需要一段时间,我想不如趁机赶快走掉吧,可是我又怕他真的会把药拿来,如果我走掉该多么对不住他。
于是我没有选择离开,思想斗争的期间,居然止住了泪水。
十分钟后,刘教授拿着一盒999感冒冲剂和两盒大青叶合剂进入自习室,他走近我,把药放在我的手边,告诉我:“回去喝上药,多喝水,早睡觉,发发汗就好了,快点回寝室吧。在外面上学要学会照顾自己。”
刚刚止住的泪再一次充满了眼眶,我在泪光中看到他的呢子大衣上落着片片雪花,雪花渐渐变成细细的水珠,晶莹剃透。
我把药抱在怀里,匆忙地说了声“谢谢老师”便夺门而出,一路上我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烁他挂着雪花的呢子大衣。那个镜头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怎么抹也抹不去。年过60的他在雪天的晚上为一个他误认为感冒的学生去办公室取药。系里的学生很多,他一定不知道我是走错了自习室的外系学生。
刘教授的药真的很管用,我没有服用就战胜了自己。我回到寝室用热水洗干净脸,停止了哭泣,让自己暖暖地睡去,第二天早上一缕大雪初霁后的曙光透过窗户斜洒到我的被子上,我发现自己的心情好极了,我特地给自己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一路扬着头地去上课。
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向刘教授致谢,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他那天晚上其实我不是感冒,但是他的药治好了我的另一种病――脆弱。可是一直保持清醒头脑的我再也没有走错过自习室,我竟一直未再与他相遇,无论是刻意的还是邂逅。就这样一直到毕业,一直到我参加工作,一直到现在。
转眼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每逢雪季,我的大脑里就迅速清晰地跳出刘教授挂满雪花的呢子大衣,雪花渐渐变成细细的水珠,晶莹剃透。心中那份感动慢慢地滋长起来,竟如野草般。
终于,一个出差的机会,让我再回到那座城市,到学校去,找到他!
我一踏上校园那片热土就开始寻找那个身影,精神矍铄的、头发花白的、戴黑边眼镜的、笑容有“家”的感觉的刘教授,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他,不管他是否还记得我。
我进入教师办公楼寻找“经济管理”系的办公室,我希望一推门就能看到他,或者在楼道里遇到他,或者正在我失望地走出校门的时候却突然邂逅了他,或者更多,我假想了很多场景。
然而结果却出乎我所有的假设,一位老师告诉我“哦,他去逝了,去年冬天……”
一阵寒意袭遍全身,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天,刘教授疾步行走在雪地上,雪花无声地落满他的呢子大衣……
我从办公楼穿过篮球场,坐在操场上的台阶上,静静地看着翻新的校园,校园里来回穿行着朝气蓬勃的大学生,篮球场上传来打球的喝彩声,草坪边的椅子上坐着看书的学生……
充满文化的校园里有热闹,有静谧,我坐在台阶上再一次泪流满面,人生中,可能会遇到很多人,有的淡忘了,有的记住了,却总有那么几个温暖的背影,始终温暖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