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程断处是归程》|| 第十章 思绪扰扰

苏馨破门而出后，权先生怵在原地，满怀懊丧，不知所措。透过玻璃幕墙，他目送苏馨愤然离开的破碎身影，颓然地坐到办公椅上。接到徐总准备直接回公司的电话时，他连礼貌的挽留都忘记了。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会让苏馨重新认识自己的见面，他优雅自如谈笑风生，以为那样可以赢得苏馨的好感，他故作轻松地调侃，以为可以在收获崇拜之后拉近彼此的距离，他以为，全是他以为！结果，弄巧成拙。

他不能否认，他在苏馨的身上看到了初恋的影子，那么强烈和难以抗拒。只要看到苏馨，他常常有回到年轻时光的错觉。他享受这种错觉带来的美好，因为这美好是真实的。

在设计展上看到苏馨的第一眼，他难以置信，神思恍惚，这个女孩站立的姿势，她扎的发束，都是那么熟悉。他在一瞬间怀疑自己思念过度起了幻觉，然而姑娘分明在徐徐地向自己靠近，踩到自己鞋子的刹那，明确无误，这不是幻觉！他都能闻见这姑娘秀发的清香了。他想自己当时一定出神了，显得太奇怪，以至于让这个姑娘迅速地躲闪离开。他去往窗台，只是观察着这个姑娘的一举一动，他的视线聚焦在这个年轻的身影上，直到她成为一个混沌的小点消失在人海里。

他心下告诉自己不能错过。如果这是注定的见面，怎么可以轻易的任其流逝？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他去H大学寻访。QUEEN公司本来与H大学也有良好的合作关系，很多H大服装专业的毕业生会慕名前来他的公司求职，所以他对H大学并不陌生。他让助理特地了解，知悉苏馨在申请汉语教师的兼职岗位，他特地报了个汉语班。一个学期的课程，他汉语没有长进，其实也不需要长进。他在课堂上观察苏馨。这个年轻、温和、善良的中国姑娘，越多了解越多好感。他不知道还可以怎样走近，是不是应该更加走近，在那次愉快的午餐之后，得知她不会再做汉语老师，他怅然若失。言谈之间，推荐她去徐可耘的工作室实习，是他能够想到的也许可以继续保持时常联络的一种可能。事情进展很顺利，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苏馨确实是富有才华的一个设计系毕业生，徐可耘在面试完毕后赞赏有加，这让他颇为得意。这次的公主裙系列，他其实是特地让徐总来接单的，谈判只是例行公事，他真正想做的是借此机会让苏馨从另一扇门走入他的世界，他期待让苏馨更全面地了解自己，而不只是停留于一个汉语生的印象。

这个美好的设想，在这场尴尬的误解中被粉碎了。他转过椅背，望着墙上一池莲花悠然，他因为无可挽回的失去而懊恼沮丧。方小姐进来轻声地收拾完茶具，很快就退出去了。她迟疑着将两份文件放在权总的办公桌上，“权先生，是人事处的文件，请您过目。”

“好。”权先生只是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他一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了许久，想起不告而别的苏馨满怀委屈气恼的神情，他懊丧又无望地陷入沉思。寻寻觅觅追寻到中国，在上海一呆就是20年。20年来，他四处寻找他心心念念的恋人，毫无音信。苏馨，是寻觅中浮出的一朵莲花。他不能轻易任她离开。只是，他不知道如何留住她、走近她，现在，一道森然的障壁横亘在他和苏馨之间了。

一个男人，纵然坐拥巨额资产，富有名誉地位。在自己的公司，享受无尚荣光，一个电话可以轻松辞掉一个小员工，改变一个家庭的境况；出外应酬西装革履，吸睛无数，一番振振有词，就可以获得掌声雷动，在虚华的陶醉里足可以沾沾自喜。他住戒备森严的别墅，可以充分发挥想象地去奢华，可是，忙碌完回到那个房子，越大越空洞，越奢侈越鄙陋。他抗拒寂寞，可以去灯火繁华处醉生梦死，左拥右抱美人归，凡是用钱可以买到的，他信手拈来，然而，他鄙视自己！一个保护不了自己所爱的男人，一个连自己所爱是否存活于世都不得而知的男人，再成功再荣耀，都是不值一提的泡沫，他是脆弱的，敌不过午夜梦回的声声叹息和簌簌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