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置的时间轴
陈安 你今晚到我家来吧 我们结婚 我快十六了 总比……你知道,总比那个强 我确实喜欢你
一德中学高一三班的女生王蕙给同桌发了一条微信——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被允许使用手机——
一德中学——就是原一中(导航系统今天刚刚完成更名),虽然尚待修葺,可是毕竟有了新气象:崭新的旭日旗飘扬在校内的建国神庙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标语也被“王道乐土,共荣共存”、“明礼习让,驯良笃诚”所替代。
“砸碎他们的手机,全都给我带到操场上!,让他们跪着走!”
井上督导每天清晨都例行检查学生们背诵教训的情况,今天高一年级一班、二班共有十二人没有背下来,井上十分生气,决定严厉处罚。他接着来到了高一三班。
“(日语)吾等恭谨敬拜天照大神、吾等尽忠于皇帝陛下、吾等以日本为中心努力于一德一心……”
看到三班同学整齐响亮的背诵,井上十分满意:
“今天你们可以自由使用手机了!赵老师,哦不,竹下老师,呦,剪了仁丹胡,非常好,请开始讲课吧。”
竹下老师(我都改姓三个月了,总算被记住了)向井上四十五度鞠躬,随后说:“同学们,因为我们还没有教科书,所以今天我自主选择了授课内容——朝香宫亲王殿下的一篇优秀的报告文学,大家先听多媒体的语音播放,要认真听,领会皇军为了共荣而浴血奋战的精神!”
多媒体发出了深沉的女声——
在中国的每一天,我都被一些东西感动着;我的思想感情的潮水,在放纵奔流着……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呢?我们的皇军、我们的战士,我感到他们是最可爱的人……还是在易县的时候,有一支皇军向敌后猛插,敌人的地雷把勇士们炸得血肉横飞,可勇士们是不会退去的啊……到达狼牙山顶,残存的五个支那士兵见到皇军的勇士为了王道乐土浴血奋战到如此程度,都羞愧地跳下了山崖……
王蕙却无心听课,她看看了同桌,不敢直接说,就给陈安发微信。她示意陈安看手机。
陈安正要看,教室门突然被踹开,礼教科的李专员径直走到竹下老师面前,不由分说,拳打脚踢。
“我在门外半天了!姓赵的,你为什么不亲自念,你对皇军是什么态度,你……”
跟在李专员身后的宪兵队的松下少佐,笑了笑:
“好了,李君,赵老师能教授这样的作品,很好!说正事吧!”
竹下唯唯诺诺,捡起眼镜,微声说:“我改姓了……”
啪!眼镜又被李专员抬手打飞。
李专员打开皮包,取出一份名单:
“念到名字的同学,皇军开恩,你们可以摆脱这个瞎眼的老师,去挺身职业中学了,我念到名字的,上讲台来……”
十位女生走上讲台。
竹下问道:“都是女生吗?”
李专员,抬起一脚,踢碎竹下的眼镜:
“你要是在多嘴,我让你姑娘也去挺身学校!啊,对了,还有,王惠,你也出来,你们十个,跟着这位皇军走,王惠,你跟我来,松下少佐您……”
“就是她,哈哈哈,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李君,拜托了!”松下和两名宪兵带着女生们走了。
操场上,井下踩着一名男生的脑袋——
“再给你一次机会,背!”
“日本话……不用……学……再等两年……”随后,男生竭尽全力大喊,“用不着,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男生猛地抬头,站起,井上一个趔趄,倒地,随后——砰!砰!
李专员:“你们瞪什么眼!要逞匹夫之勇,反对共荣?!你们这些不懂事的不要再惹井上督导生气了,王蕙,怎么还不出来!”
陈安站起来(急促呼吸):“长……长官,叫王蕙干什么……”
李专员走到陈安身前,给了他一嘴巴:“你怎么也这么多话,别跟那个姓赵的学,知道不!”
王蕙被李专员拽走。
车上。
“我们这是去哪啊,我要和爸妈……我……吾等恭谨敬拜天照大神……”
“好了,王蕙,别紧张,你遇到好事了,刚才那位松下少佐,宪兵队的少佐啊,你要成少佐夫人啦!你很幸运,比那十个幸运多了,不用在床上工作啦,哈哈哈!”
“我……我,不到十六,不到十六……”
“所以说皇军开恩啊!”
“我……我要回家,我爸,药……”
“对,你爸妈会知道的,会有人通知他们的……”
“药……”
王蕙的母亲从工作单位——圣德太子路的肯德鸡餐厅回到集中区的家。集中区尽是白墙蓝顶的钢板平房,第十纵五列,就是王蕙家。
保长:“你们可真是好运啊,被松下少看上了!怎么样,老王,这消息,肺病都得被治好吧,今天就成婚,但嫁妆你们得赶快准备!这是嫁妆的单子,照这个预备!”
王蕙父颤抖着勉强站起:“保长,我们的房子都捐出去了,为了圣战……哎呀……”
保长踢倒王蕙父。
“皇军拼命为你们谋福,你一个房子,要办两个事?又是捐资,又是嫁妆?”
王蕙母赶紧扶起王父,道歉不已:
“保长,我家这个不懂事,你别生气,我们真没有这些钱啊,您看看,我家这can……我家挺好,挺好的……”
“好啦,我能体会你们的难处,这位是友好贷款公司的阿部经理(保长向阿部鞠躬),他会给你们无抵押贷款。”
王蕙父、母立刻上前握住阿部的手不停鞠躬道谢。
保长:“我还没说完呢,不过你俩都得按照友好公司的安排去工作,我看看……老王你去北边修铁路,大妹子(摸王蕙母),风韵犹存啊,去‘乐开怀’,给皇军送温暖吧……”
“保长。”
陈安气喘吁吁跑过来,裤子的膝盖处破了,额头都是血。
保长:“陈安!你怎么来了,不上课吗?”
“老师特批的假,我……我能不能替叔叔阿姨干活……我能干……什么都能干……”
王父、王母:“小安,别犯傻,你快走,你别瞎说你,保长,求求你,这孩子疯了……”
保长:“呵呵,我看他就是疯了也比你俩一个病号、一个半老徐娘有用。说说你良民证号,我看看大数据,你能干啥。你不替你爸妈……哦,你爸采石头被砸死了,你妈……哎呀,花柳病,可怜啊,孤儿啊……呀,你血型,RHAB型!我联系731……你别听啊,你们都堵住耳朵。”
保长打电话:“……您说有新型造血药品……对,稀有血型……让他成为供血机器,卖血啊……好,我这就送去!”
天庭。
“醒醒,时间轴,时间错了,你移后了好几十年……哎呀,又错了,不是2031年,下次才是2031年,这次是1931年,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