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借你5元钱
那年，我借你5元钱
这事情最远的记忆可以上溯到五十多年以前，我那时才14岁。
父亲是一名勘探队员，母亲也为石油勘探队几十名队友做着饭，他们一年到头在家里也没有居住过几天。而我们的家也如一条船在四处的漂泊着。那年冬天，我随着父母迁徙到石渠的小村子，那是紧邻黄河的小村子。不久，父母和石油勘探队的全体队员被迫转移到濮阳去了，我由于需要读书求学，父母就把我托付给了村里一位姓陶的老乡，我就只好暂时生活在他家里。
我借读的学校是一个叫做韩董庄的镇子，它距离石渠村大约七八里地远。在这所学校读书的学生大都来自附近的几个村，为此学校里虽然有为学生开设的食堂，老师都是本村和附近的，他们一放学便都回家了，所以在食堂吃饭的人数不多。附近村庄和那些镇子上的学生每天放学后也都要回家吃饭的，路远的学生和外村的学生的中午饭都是吃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大都是些窝窝头、玉米饼和自己家里炮制的咸菜之类的东西。
那年冬天吧，我应该上到初二年纪了。本来好好的天气陡然突变，肆虐的西北风刮过一天之后又连降了两天的大雪，我们被迫暂时居住在了学校。第一天总算过去了，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同学们携带的那点可怜的干粮就被吃完了。中午放学后，考虑到也许还要坚持一天，于是他们就商量着各自投奔在镇子上的亲戚家去了，不管远近，都比在学校挨饿受冻要好很多。
管我寄居生活的那名老乡也许家里没有吃的了，或者路远难走的原因吧，他托人给我捎来的干粮早就被我吃光了。我在这里是没有任何亲戚的，我只能呆在这四面透风、寒冷如冰窟的破教室里。那天，也许是雪下的太大了吧，下午的时候，投奔亲戚的同学也没有一个返回来，我便把自己关在教室里看了一下午的书。
室外仍旧是大朵大朵的雪花。真是可恶的鬼天气！我一边用嘴哈着气一边在咒骂。傍晚时分，实在是太冷了，空空荡荡的教室只有我一个人，我实在是被冻得受不住了，决定到教室外面走一走，趁机何以暖和一下身体。
走出教室，透过纷纷扬扬的大雪，我如人意料的发现在学校的东南角的一间房子里竟然还有透过窗户纸散发出来的隐隐约约的亮光。还有那一位老师竟然不回家呢？我决定自己凑过去碰碰运气。
办公室的门被我叫开了，给我开门的不是老师，他是学校里教授初三数学的王怀让老师。见识自己学校的学生，他问：
“你就是石文华吧，你怎么不回家呢？”
“我……，我不是镇子上的，父母都在勘探队工作，暂时寄居在老乡家里。”
“看你这孩子，为什么不早来呢？学校暂时放假了，学生都走了，我已为教室都没人了，哎，你看……”话还没说完，他赶紧把我拉进了屋子里。
王怀让老师用一个炭火盆生着火，屋子里暖和多了。他让我坐在火盆旁边烤着，一边从火灰堆里用火钳把拉出两个红薯来，他看了看我，把一个红薯递给我，说：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也没有饼子了。”
“我 我吃过了。”，我撒着谎说。
“你就将就着吃吧，甭客气了，明天还要上课呢，不吃些东西怎么会行了。吃吧孩子！我刚刚吃过了。”
也许是天冷和饥饿的缘故吧，我也没有再多客气和推让，把红薯一把抓过来，胡乱的擦拭了几下，便囫囵吞枣是的咽下去了，我那时真的是实在太饿了啊。
两个烤红薯下肚之后，似乎屋子里更暖和了些。那天晚上，王怀让老师没有让我走，他让我谁在他的床的另一头。我就这样总算度过了那个寒冷有风雪和饥饿的晚上。
第二天清早，我离开的时候，决定再借老师5元钱，因为我也没生活费了。王怀让老师也毫不推让，他从口袋里掏出5元钱来，递给了我，说：“钱不多，我一个月就这三四十元，家里还要生活，你先拿着用吧。”我当时还说：“王老师你放心，我保证一定会还上的。
我再也不用为生活费而发愁了，便一门心思回到教室里，扑在学习上了。这件事情也没有及时的告诉我的父母，我想等我长大后就会一定在还上的。不久，我离开了石渠村随着父亲迁到了濮阳。在濮阳上了高中，又考上了河北省的一所大学，毕业也后被分到了县城，从从的参加了工作，整日里忙着，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王怀让老师，而那当时借5元钱也没有能够及时还上了。
1996年秋天，我因需要处理一件意外的事件，来到了原阳县城，遇到了自己上初中时的一位老同学，在见面闲聊时说到了王怀让老师。那位老同学高兴地说：“你不知道啊，王老师都把你当成了教育学生的榜样，处处说到你的有出息、优秀，我们都认为以后再也碰不上免了呢？”
我忙问他：“王老师近况如何？在哪里工作？退休了没有？”
那位老同学一脸的沮丧，低低的用声音说：“你不知道，王老师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真的？”我很吃惊地问他。
“他当然很年轻，可退休不久患病了。去世的时候，我们老同学还都去了哩。”
“你没有听他说起过我另外的什么吗？”
“没有，都是表扬你的话，那还有什么呢”
于是，我就把我借钱和没有还过得故事讲给他听，并表示让他带路前去完成自己未偿还的心愿。
我让县里一位熟人找到了一辆车子，买了些祭奠用的物品，从县城到了桥北乡，辗转到了王怀让老师所在的村里。
在参天树木茂密、菁蔓杂乱丛生地一堆土丘旁，我找到了我夜思梦想的老师。把物品摆放好，燃着了带来的冥币和元宝，我深深的鞠了躬，又把那早该偿还了的五元钱放在他的面前，哦，不，应该是十元钱，应该是更多的钱……
看着那袅袅的青烟和飞旋的纸钱，看着它们的飞远。想哭也哭不出声，我深深的弯下了腰，拜了再拜，哽咽着说：
“王老师我今天，来看你来了！”
……
数年以后，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在任何岗位上，我都一直感念着王怀让老师那5元钱的恩情。那恩情比山重、比海深，比天空更高远，比湖水更纯净，那是不求索取和回报的大爱、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