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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扇门——改自真实的梦境

2017-10-18  本文已影响72人  大樱桃皮
两扇门——改自真实的梦境

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篇两扇门。

(一)阿新开门

早上四点半,屋里亮着灯。

夫人半卧在躺椅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上一个女孩正在报道一场活动。

夫人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夫人像听到什么似的,她竖起耳朵,坐直身体,叫道:“阿新,去开门。”

阿新是一个瘦小的年轻女孩,她从床上翻下身来,揉揉惺忪的眼,又穿上拖鞋,‘哒哒哒’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来到厨房,打开门一看:“天还没亮呢!”便折回来,上床睡了。

夫人静静地看了会儿电视,没多久,又叫道:“阿新,去开门看看,风暴来了。”

阿新又去了一次,回来说:“没有,门前只有一片树叶呢!”说完就钻进了被窝。

夫人依旧看她的电视,过了一会儿,她竟又叫道:“阿新,真的有人在敲门。”

阿新被彻底吵醒了,她爬起来,甩了甩辫子,鞋也不穿,一边走一边说:“哎呀没有嘛,天才蒙蒙亮呢!”

打开门,天空微亮,空中浅黄一片似细沙弥漫,仿佛东京的大雾天。

阿新是夫人的侍女,伺候夫人三年了,自从夫人不小心摔伤了腿,她便代替了夫人之前的阿姆,过来照顾夫人起居,并和夫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平日里虽说夫人精神不太好,经常失眠,但她通常都是安静的一个人看电视,今天不知是怎么了。

阿新起床后,开始屋里屋外忙起来,她的身影穿梭在这座象牙色,两层高,两近身的西式小别墅里。

这是一幢位于宫崎县西南平原上的小别墅,大多数人会轻易认为这是一幢大理石结构的别墅,走进去才会发现这是完完全全的木质结构,室内布局也很简单:推开门便是厨房,再推开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呈现的便是宽敞的客厅,客厅一侧是夫人的卧室,卧室旁边,也就是厨房后面,是一个书房,整个布局大致为“田”字。一楼客厅靠厨房一面的墙壁设有转角楼梯,可直接到楼上,楼上除了没有厨房,书房改为画室外,格局差不多。别墅外面的东南侧有个花园,西北侧围着几棵参天大树,是一个幽静的处所。

别墅的男主人是日本名古屋大学的物理系教授——藤原博言。教授非常敬业,即便上了年纪也还常年住校,整日和那数不清的研究打交道。

眼下这座房子里一共住了三个人,三个女人。除了夫人和阿新,还有教授的妹妹,信子小姐。不明事的外人以为信子小姐是夫人和教授的女儿,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是教授的妹妹,只是两人年纪相差悬殊,兄妹俩差了近20岁。信子现在快四十了,二十多岁的时候有过一个非常要好的恋人,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并没能在一起,这也是信子一直单身到现在的原因。

(二)夫人开门

阿新今天要回家看奶奶,她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因此感情很要好。伺候好夫人吃完中饭,她就收拾东西打算回家了。

夫人吩咐:“阿新,带点海带和三文鱼回去,给可怜的老太太煮点粥喝吧。”

夫人记得她奶奶,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突出的颧骨锋利得像是会割手,穿着黑布衣,驼背(如果还能叫背的话)厉害,高高拢起的背简直像个驼峰,老太太的脑袋就挂在峰下,贴着肚子,目光呆滞,直勾勾看人的样子让人害怕。

夫人想起这幅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阿新一个月回一次家,好在家就在隔壁村,所以也不太费事。这次,她拿了夫人给的东西,高高兴兴出门了。

天气有些阴暗,别墅周围的树木高大茂密,因此更显阴郁。

阿新出门后,诺大的房子里就只剩夫人和信子了,信子住在楼上,想必此时正在午休,夫人一个人在一楼的客厅,看着她的电视。

下午,夫人在躺椅上犯了困,在似睡非睡之时,她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于是惊醒,巍巍颤颤走出客厅,走到最外面厨房的门后,问:“博言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咚咚声。

夫人又问:“阿新?”

还是没有人回答,咚咚声却越来越强烈,门也抖动起来,灰尘木屑被震落一地,好似千军万马破正门而入。

夫人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退出厨房,走进客厅,“砰”的一声把那扇雕花木门关上。

这可不是一扇普通的门,它原本是三十年前从泰国运过来的一块百年桃木,宫崎县僧人赠与教授母亲的礼物,后来才被做成一扇门。夫人有点迷信,早年还请僧人看过,僧人说门锁往右边旋转可以防地震、防风暴、防武力入侵,但是往左边拧却有神奇的能力,能够防妖魔鬼怪,一切妖魔都是进不来的。于是,太太哆哆嗦嗦的将门锁往左边拧了一圈,又感觉敲门声就在这扇门外。

“是他回来了吗?”不知何时,信子出现在楼梯转角处,她穿着一席紫色丝绒长裙睡衣,一手搭着扶梯,一手拖着酒杯,轻声问道。

“没有,不是他。”太太回道,不知为何,那奇怪的声音就在信子发问的时候停止了。

信子对夫人此时的怪样感到疑惑,但她没有多问,转身便回自己房间了。夫人被信子刚才的问话打断,也听不到奇怪的声音了,于是壮着胆又开了门,发现厨房门下的木屑也不是那么多,难道是年久脱落的碎片?难道是自己幻听?不管怎样,夫人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清净了,又开始安心的看起她的电视来。

信子回到房间,放下酒杯,夫人刚才的举动让她越发觉得诡异,可又说不出个具体来。她走进画室,拿起画笔胡乱在画板上涂抹,鲜艳亮丽的色彩顿时出现在画布上,星星点点,五彩斑斓,信子要画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这都是她喜欢的颜色。信子轻叹一声,似乎很不满意,侧头望向窗户,窗外灰蒙蒙一片,这几天天气不太好,不,应该是很多年前天气就不太好了,因为她已经记不清让她欣喜的蓝天是多少年前的画面了。

(三)信子出走

第二天傍晚,阿新回来了。

一进家门,她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这一天的所见所闻。厨房里,信子和她一起准备晚饭。

“你知道吗,现在村民们都往大分县去了,听说很多渔民在那里抓到了大鱼,海滩上还出现了新奇的扇贝,保准你没见过,听说大分县的温泉现在也更舒服更大了呢!”阿新一边洗米一边兴奋的说着。

“是嘛,大分县现在这样好了啊。”信子漫不经心的回道,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可不是,要是哪天夫人给我两天假,我都想背上奶奶去泡那里的温泉呢。”

阿新是家里唯一的新鲜源泉,她每次回来都会带来新鲜事,很多时候从她嘴里蹦出的事儿真真叫人好奇,谁谁一次生了三个娃娃,谁谁又挖了一个古董,哪里又在演出何种大戏,信子每每听得心里痒痒的。阿新又自顾自的说了很多话,然而这次她说了什么,信子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信子只管安静的站在那里,搅着一碟芥末酱,手下的芥末已经被她出神的调出了晕圈,她忘却了自己的存在,脑海中满是一片一片的青山,无边无际的海岸,还有成群成对在海边玩耍的人们,也还有无休无止的黑夜和撕心裂肺的恸哭......

“哐当”一声脆响,信子回过神来,只见手下的碟子已经打翻在地。

晚餐时分,厨房很安静。汤匙在瓷碗里发出小心翼翼的碰撞声。信子还在想:大分县什么样了?和四年前差多少,和十四年前更有区别了吗?他还在吗?他又去哪了?就在信子专心想这些问题的时候,眼前冷不丁出现了一张苍白又毫无表情的脸,吓了信子一跳:“大嫂,你吓到我了。”

凑在信子眼皮底下的夫人瞪大了眼睛:“信子,怎么了?”

好在信子马上反应过来,她礼貌的向夫人笑笑:“我在认真品味这个生蚝,”又看着阿新,赞许道:“这个生蚝很有味道。”

就在刚才,信子脑中又一次闪现那个念头——出走,这种想法在信子头脑里已经无数次汹涌澎湃,让她忍无可忍,将她逼至绝路。很多次她发了疯似的收拾东西,咆哮着就要冲出去,可是每次到关键时候,一当她看见青山,看见青山的小路,就迈不动腿。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去了,上一次出门还是四年前,她在害怕。她最常的活动就是在房子周围修修花草。

吃过晚饭,阿新收拾好桌子和餐具,夫人坐在餐椅上休息。

信子问夫人:“今天白天你……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夫人慢吞吞的回答:“不太清楚,最近应该不会回来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信子那若有所思的点头。

第二天,信子不见了。

当夫人还在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机,当阿新还在被窝做美梦的时候,她带上四年前就备好的行李,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梯,轻轻的开了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和她一同上路的还有她的记忆,还有别在腰间的一把钥匙。

(四)初遇男孩

眼前是一条浅浅的小溪,上面歪歪扭扭的铺着好些个供行人通行的大岩石,潺潺溪水绕过大小不一岩石,再一起向下流去,山谷周围耸立着高高的山峰,清脆的鸟鸣和山间的清风让人神清气爽。

信子有点陶醉,坐在一处岩石上,想在此地休息片刻。她两颊通红,额头微微冒汗,虽然脚上穿着运动鞋,走山路还没有累到让她走不动,但也让她气喘吁吁了。陆续有游人经过此地,他们取水洗手,玩笑打闹,笑盈盈的和信子、彼此间打招呼。

路还是原来的路,虽然几年不曾踏上,熟悉还是照样熟悉。信子原本可以乘车去,两小时就能到,但她还是选择了走山间小路,一来想看看风景散散心,二来可以随心所欲的畅想忆旧。

四年前的春天,信子来大分县祭奠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孩。

那是在一个干涸的山间温泉边上,那时信子坐在那里休息,一个戴斗笠的老人挑着一担扇贝恰巧从路旁经过,一个男孩吆喝道:“老人,请过来给我几个扇贝。”

老人闻声走了过来,在男孩脚边放下两箩筐扇贝,男孩挑了几个最大的,然后给了老人几个钱。老人一看,面露难色:“你挑的那么大,给的这么少。”

男孩指指背后一群正泡着温泉的人,笑着说:“我没有钱啦,卖给他们钱多收点就行啦。”说着调皮的站起身来,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光滑的身子像泥鳅一样,一溜烟就钻进后面的温泉里不见了,一会儿又冒出头来,向老人挥手大喊:“我选的很大,可是里面都没有肉啊。”

信子看到这一幕,不禁噗哧笑了,男孩看到信子在笑他,便游过来跟信子说:“真的呀,何况这是我最后的钱了。”

两人在岸边聊起天来。这位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男孩,说话却俨然一副大人模样。他问信子:“你怎么养活自己?”

信子脸红了,她没有说自己没有工作,就敷衍说:“我画画,我哥哥有时候帮我卖。你呢,几年级了?”

男孩默不作声,随后低声说:“我在酒铺里做帮工,有空的时候就去学校。”

信子呵呵笑了:“‘有空的时候’,看样子还是个‘大忙人’啊!”

男孩窘迫的笑了笑,解释说:“我不是很喜欢去学校,还是爱这大好山海。”

信子不再追问下去,他们欢快的聊了其他,一边聊天一边下了山,男孩请信子去他做帮工的酒铺里小坐,送上一壶酒,一碟小菜。

趁着信子品酒的空档,男孩掏空了扇贝的嫩肉,将壳串成收尾相连的一串,说:“送给你。”

信子接过来,会心的笑了,因为她看见上面工整地刻着“受け取ってください”(请接纳),她小心的将这份礼物放进包里,又悄悄在酒杯下放了些钱,便起身告辞,打算回山上旅馆了。

走出酒铺数米远,男孩居然追了出来,执意要送她。信子很高兴,路上又有人陪她说话了。

“你开心吗?”男孩认真的问信子,他看到了信子的微笑。

有一瞬间信子诧异到难以置信,眼前的小男孩和此刻的场景让她觉得像在做梦,她不知道男孩这样问她是出于何意,虽然如此,她还是立刻回答了男孩的问题:“开心,这里是我最开心的地方,今天也是我非常开心的一天,我交到一个可爱的小朋友呢!”只是,信子那深远的眼神以及这话中的深长意味,男孩必定没有理解。但是信子说的是实话,这里曾是她的天堂,她也的确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了。

“真好,希望我也一直开心。”男孩朝她调皮的眨眨眼。

“你住哪里?”信子问。

“我没有住的地方,以前住在一户人家家里,现在出来了,晚上就睡在有屋檐的亭子里。”

“那你不害怕?”

“不怕,因为我有很多同伴,大家都挤在那里。”

听了这话,信子顿时可怜起男孩来,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可怜起自己来。信子曾经是有儿子的,十年前她生了一个男孩,那个孩子如果还在,明天就整整十岁了,比眼前的男孩大一两岁而已。信子望着男孩,突然有种错觉,她感觉他就是自己儿子,那个自己日夜思念的小男孩!信子眼里忽然涌出泪水,趁着男孩没注意时悄悄拭去了,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让男孩住到那个神圣的地方去!

于是,她俯身认真的对男孩说:“我在这里有一处地方,你可以去那里。”说完从腰间拿出一个钥匙,递给男孩。

男孩显然受宠若惊,他怔怔接过钥匙,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如果我去,那里就是我的家。

傍晚,他们在旅馆门前告别。

(五)圣地揭秘

第二天早上,男孩来找信子。

信子领着他一路往山上走,在一个丛林隐蔽的小山坡后,藏着一间木质平房。

他们来到门口,信子摸出另一把钥匙,竭力控制住发抖的手,慢慢转动了门锁......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原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能够从容自若的应对一切,可随着门徐徐被推开,熟悉的画面再现眼前时,信子的记忆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所有温馨的甜蜜的时光,所有感动的刺痛的片段,所有悲痛的绝望的瞬间都向她迎面扑来,她几乎要站不住,手紧紧抓住门把,身体倚在门上,勉强笑着对男孩说:“进去吧。”

男孩兴奋的看着信子,说了声“谢谢”,便快速走了进去。房间的格局简单明了:一张沙发,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插满了假珊瑚的鱼缸,四扇贴着五颜六色印花的玻璃窗,很西式。虽然房间里落满了灰尘,但对男孩来说,这可谓是人间天堂了。他欣喜若狂的在沙发上坐了几下,又绕着房间走了几圈,凑到鱼缸前看看,推推玻璃窗,简直高兴至极。最后他跳到床上大笑,双手拍打着床垫:“这就是我的家,我的家!”

倚在门口的信子觉得自己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一眼扫视过去,熟悉的都没有变。她盯着鱼缸,那些假珊瑚是自己亲手放进去的,等着捉几条鱼来;她盯着窗户,窗户上的贴花是自己亲手画的,帮她糊好;她还知道衣柜里放着小小的婴儿摇篮。这就是她心中的圣地,也是她不能碰触的禁地。她觉得十分伤感,转过身去,已经潸然泪下了。

几个行人的笑声打断了信子的回忆,她擦擦眼睛,回过神来,放眼向前望去,曲折的山间小路,树木郁郁葱葱,看不到尽头,那后面就是她要去的地方,一直往北走,翻过这个山头,再穿过一片平坦树林,跨过一条山脚下的瀑布,沿着海岸线走一会儿,就能到大分县她想去的那个镇子了。

信子又开始上路了,路上没有人和她同行,她却并不觉得孤单,因为她的脑海中始终有一个人在那里,放佛随她走在一起。

(六)这是悲剧

“博言,你快回来看看吧,信子早上走了。”夫人焦急的对着电话说道。

吃中饭的时候,她们才发现信子不见了。阿新上蹿下跳的寻找都不见人影,才知道信子拎着行李走了。

“哦?知道了,我会尽早抽空回来的。”电话那头藤原教授回应到。

“嗯,你也该回来了。我这两天……”夫人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急促的嘟嘟声,夫人很无奈。好在夫人已经习惯了,教授忙的时候总是来不及道再见,不过知道教授这两天会回来,夫人心里顿时舒服多了。可是信子,不会是去了那里吧?夫人心里琢磨着。

信子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家酒铺,那里变化不大,只是装修一下变得更有档次了,曾经墙壁上破旧的浮世绘图案已经被新的浮雕和花纹代替,桌子椅子也都焕然一新了。

信子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放下行李,松了口气,现在已经中午了,她早已饥肠辘辘,不过她现在还没有心思吃东西。

一个年轻的酒侍走过来,她想看清楚是不是四年前见的那个男孩,等到对方走进细看时,却发现不是他,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信子心里还是有些激动,她微笑着向眼前这名酒侍打听男孩的下落:“真太(男孩的名字)还在这里吗?”

看样子这是个新来的酒侍,他很有礼貌的请信子等待片刻,自己去后面叫老板。

卷帘被掀开,老板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信子站起身来,向他行礼问好,老板看着信子,只觉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信子开口说道:“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四年前我和真太来过这里。”

“哎呀,是的,我想起来了,四年前他是带过一位女士来过这里,就是您吧~”老板拍拍脑门,打量着眼前这位优雅美丽的女士,然后一拍双手:“对,就是您,一点没变。”

信子谦卑的笑笑,随即问道:“他呢,我今日路过这里,想见见他,应该长很高了。”

老板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迟疑了片刻,将信子请到了隔壁的小房间,酒侍端来一壶小酒和两叠小菜,老板在信子面前坐下,开始诉说起来:“哎,这是个可怜的孩子……”

“……前不久,没两个礼拜,真太去世了……”

“啊?”信子张大了嘴巴,惊讶的呼出声来。

“……他在那个房间里和朋友们起了冲突,一个孩子嘲笑他没爹没妈,还把别人家当自己家,一副主人模样。玩笑开着就打了起来,有个鱼缸被不小心打破……真太赶走了他们,可能是打扫碎片时不小心滑到在地,玻璃片就插在了胸口……”

信子用力咬住嘴唇,双手交叉紧扣在胸前。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蜷缩着在村口墙根下,双手捂着胸口,血迹可以一直延续到山里头,哎,是晚上发生意外的,他跑出来求救。那血迹都干涸在胸口,身下好大一片,下葬前清洗时才看到那口子有两寸深……他手上还紧紧握着这个……”老板说完取来一个东西。

“啊!”又是一声惊呼,老板拿出来的是一把钥匙,正是信子当年给真太的那把钥匙!

信子颤抖的双手接过钥匙,看到上面刻着一个字迹“家”,真太临终前还不忘锁上家门,还深信自己能平安回家呢……

信子眼泪噗噗落下,喉咙像哽了一块石头,她忍住悲伤,问:“真太其他亲戚呢?”

老板叹了口气:“哎,真太以前有父亲,他和父亲住在一户人家家里,他父亲帮那户人家打点生意,也出海捕鱼。可是好些年前,他父亲在打鱼的路上一去不返,就留下了真太,那户人家嫌弃真太要抚养,真太也执拗,于是出门流浪,在我这找了一个糊口的工作。可怜啊……”

“……说起这个孩子,我和他也是有缘,当年抱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他父亲哭嚎让我救救这个孩子,外面大雨倾盆,真太那时全身冰冷,嘴唇发紫,看样子是没得救了……”

信子“嗖”的一下站起来,瞪大双眼急切又恐惧的看着老板。

“……还剩一丝气息,我太太帮他擦干净身子,又托人去请来医生,喂了几日米汤和奶,才算有起色,虽然已经十四年了,但我不会忘记……”

仿佛晴天霹雳,信子按住胸膛,急促的喘气:“你说十四年前,他父亲……”

信子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和丈夫并肩走着,他们的儿子就跑在前面,那么小,那么蹒跚,她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觉得眼前很明亮,儿子停下来转身叫“妈妈”,向她跑来,她正张开双手想要抱他的时候,儿子突然不见了,她很慌张的看着丈夫,只见丈夫就是笑着不说话,瞬间也消失在光里……

苏醒过来后,信子恳求老板带她去真太的坟前祭奠,老板周到的准备了熟肉和、烧纸和酒,将她带至坟前,信子鞠躬道谢。

祭奠完后,她一个人默默的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傍晚她才决定当天回去。

(五)爆发呀爆发

信子很晚才到家,她整个人看上去非常不好,阿新给她开门的时候被她发青的脸色下了一大跳。

信子一句话也没说就上了楼。

教授还没有回来。

第二天,信子没有下楼,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傍晚黑压压的乌云笼罩整个天空,然后就是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落下来,刷刷响成一片。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阿新走过去开了门,教授正撑着伞站在门口,“夫人,教授回来了!”阿新一边帮教授收拾雨伞,一边朝屋里喊道。

教授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换上干净的鞋子,经过客厅时,发现信子站在楼梯上望着他,蓬头垢面。

教授整了整衣服,挺着笔直的身板,对信子说:“信子,你不该去那里,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信子没有说话,跟着教授走进了书房。

教授背对着信子,将包放下,信子深黑的眼眶里一双通红的眼睛直逼教授:“那天,你亲手把我儿子扔进海里。”

教授转过身来,眉头紧皱,严肃的责怪道:“怎么又提这事儿,一个不足月的死婴,一个肮脏的私生子,难道还要大葬吗?”

信子浑身发抖,她嘶声力吼:“是不是,是不是你亲手扔的!”

“信子,你不要激动!”教授厉声制止。

“他呢?你又把他送到哪里去了?”信子扑向教授,一把掐住教授的手,双眼射放出愤怒的目光。

“信子你干什么!”教授被信子手指甲掐得生疼,他奋力挣脱信子的手,不料将信子推倒在地,桌上的书也被掀倒。

“信子!”教授想走过去扶她起来,又怕她再次扑倒自己身上来。

“当晚是他自己走的,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他怪你生了个死婴啊~~”教授扭动着手腕。

信子轻蔑的哼了一声,挑着眉毛冷笑道:“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大哥是为了你好啊~~你是堂堂藤原家的女儿,怎么能和那种人在一起。一个是名校的美术老师,一个是卑微的刻碑匠,你不嫌丢人吗?”

“我绝不会为了一个千百年前的姓氏,为了一个祖宗给的虚荣就出卖自己的良知和灵魂!”

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像一把闪闪发光的利刀划开一块黑色幕布,房间里,吊灯忽明忽灭,夫人出现在门口,她呆若木鸡般看着眼前这一幕,阿新也在身后,噤若寒蝉。

“信子,大哥也是迫不得已,藤原家不能毁在我手上,我怎能眼睁睁看他毁你一生呢!你不止是我妹妹,我待你也像女儿啊~~”

“骗子,恶魔!你根本就不懂感情,你杀了我孩子,逼走我丈夫,害我生不如死,你是我大哥吗,你是我唯一的至亲吗?”信子发疯似的伏在地上嚎哭。

夫人站在一旁,喃喃自语:“毁了,已经毁了,早就毁啦。”她走到信子身边,望着脚下的信子,不无怜悯的说道:“可怜的信子,孩子没有扔进海里,让他父亲抱着带走了。”夫人望望愁眉不展的教授,继续说:“那个雨夜里,他抱着孩子走了,答应永不再和你相见。”

“我的孩子没有死,他还活了几年,”信子激动的呜咽,“可是他是怎样孤苦可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他都是那样悲惨,守望着他的家……”“……我的丈夫被你逼到给人出海打渔,葬身大海,鱼儿们啃食他的尸骨,您真狠心呐!”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教授、夫人、阿新,一个个像雕塑一样静默、静默。

“可是他们现在都死了,死了!”信子忽然扯开嗓门大叫,又哭又笑,然后又悲伤的啜泣:“死了,都死了……”

蓦地,她站起来,推开门口的阿新,跌跌撞撞的爬上了楼,阿新随后才反应过来,追着上去……

教授倒吸一口冷气,瘫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

夫人关掉忽明忽灭的灯,整个房间就被书桌上那盏小小台灯昏暗的照着,她走到教授面前:“上次回来已经是好久之前了,你也应该经常回来,学校也不是很远。”

教授抬头看了夫人一眼:“我肩上可是一家人。我努力工作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在这点上,我问心无愧。”

“你总是有理由,我知道你追求名誉,心里装着虚荣,不然,你会娶一个其貌不扬,长你五岁的我?”夫人的轻描淡写让教授一时答不上话,她又说到:“看看我,看看信子,想想我们的女儿!”

“早点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静静。”教授的声音有气无力,异常疲惫。

夫人看到教授这幅样子,不便再打扰他,一人回到了卧室。

(六)教授啊教授

外面雷声大作,雨声刷刷作响,教授的脑海中也有一个曾经让他寝食难安的画面,他不会忘记当年那个晚上,他是怎样把那两个人赶走的。

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同样电闪雷鸣,教授带着两个村民闯进那间房子,信子已经躺在床上昏迷过去,一旁的男人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一脸惊恐,哀怜的眼神仿佛是在苦苦乞求,教授和村民夺过孩子,孩子没有哭,男人跪下来求教授还给他孩子,教授瞥了一眼死婴,大声吼道:“下作,报应!带着他永远消失,休想再见信子!”男人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信子,裹着孩子消失在苍茫的雨夜。

又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房间。

教授觉得面前有人影,一抬头便和一双浑浊的眼睛四目相对,他看见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脸上松弛的耷拉下来的皮肤,还有贴在脸两旁的凌乱的头发。

“你……”教授指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吓到你了。”原来是夫人,她叹了口气:“在这个冰窖里呆久了,人也冷了。信子还是冰块,阳光还可以将她融化,我呀,大概是一块冰铁了。只有这皮肤融化成一滩软泥了。”

从夫人的极具自知之明的自嘲里,教授知道她其实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满,责怪自己没有给予他家的温暖,但是现在,他只想一个人待着,就算他原本想温和的安慰一下他的夫人,只是,此刻的他并没有心情。“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我还有自己的事。”教授没好气的说道。

“可是我睡不着,我总是听见奇怪的声音。”夫人的眼神冰冷犀利,透出一道寒光。

教授惊讶的望着他的夫人,一股寒意生来。

“你听。”夫人忽然惊恐的将手做成嘘状,脸缓缓转向门外。

教授惊愕的站起来,向太太望去的方向看去,闪电的亮光照见他脸上僵硬的表情。

他没有听到声音,此时没有雷鸣,外面只有雨声。

夫人老态龙钟的脸上露出狰狞,她冲过去一手拉住教授的衣服,靠在他身上,一手按在教授的胸膛上,细声问:“听到了吗?”

教授睁睁瞪着夫人,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他听到了外面的雨声,听到了楼上信子如泣如诉、如癫如狂的呜咽声,听到了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越来越急剧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胸腔急速扩张,血管就要被撑破,一股热流从嘴中喷发,“啊~”一声尖叫,教授倒了下去。

(七)怎样结局?

教授完全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他被诊断为慢性心力衰竭,在医院诊治了三个多礼拜,不久前才脱离危险转到家来疗养。

在此期间,夫人和信子做了很多事,比如为信子的丈夫设一个牌位,就在宫崎县尖角山藤原家的墓地里,居于父母牌位之后。信子又请石匠在真太的坟前刻了石碑,修缮了坟台。阿新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又请了新侍女。总之,在这许多事做好后,信子就下定了决心。她又踏上了那条路。

天气开始暖和,洗过了初春雷雨的花草树木,光鲜又嫩绿,信子身后是一条长长的泥土小路,从山顶望过去就像一根盘旋的丝带,然而信子没有回头,她背着画夹,将所有的过往,将那个她的家远远抛在身后,春风撩动了她的长发,她听见有一个男声在问自己:“信子,你开心吗?”

头脑中另一个信子坚定的作了回答:“恩,开心,不过我们要走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一直往前。”

“那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那个信子又问。

“一生一世。”

信子来到真太的坟前,将那把刻了字的钥匙埋下,她站起来放眼环顾四周,这是真太出生的地方,是他长大的地方,也是此生他们母子唯一一次相遇的地方,真太属于这里,所以他长眠于此。信子洒下一杯酒,默默祈祷:“想家就拿上钥匙自己回去吧!”

从此以后,在深幽的山谷里,在断绝的海蚀崖上,在荒芜的田野中,总能看到一个中年女子的纤瘦背影,她在安静作画,她的画下有她儿子最爱的大好山海。

夫人除了每天看电视,有时也和教授一起坐在花园里晒太阳。她的女儿回来过一次,竟然和电视上的女主持人一模一样,女儿探望父亲在家住了两天,又匆匆走了。

有一次晒太阳的时候,教授向夫人说了一通感人至深的话:“我不是一个好大哥,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博言……”夫人听到教授突如其来的自责,不知所措。

“我的固执,毁了两个家庭,这么多年我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可你知道我是很骄傲的人。”教授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尽管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眼:“沉溺工作可以帮我掩盖怯弱,我要更加在你们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严。”教授顿了顿说:“我无法面对你和信子。”

夫人仰头晒着她那满是纹路和沟壑的脸,安静的听完了教授的话,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亲近,这是前所未有的。

教授全完痊愈的时候,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学校,夫人去送他。在别墅通向大路的小路口上,教授停住了:“别送了,以后我就不回来了。”夫人虽然心里很失落,但她毫无办法,她点点头,艰难的走回了别墅。

阿新,照样活泼,夫人准许她多休息两天,她真的带她奶奶去泡了大分县的温泉,不过不是背着去的,她们是乘车去的,走山路那段倒是不少行人帮了她忙。

说也奇怪,自从信子的事情解决后,夫人就再没听见那奇怪的敲门声,家里少了一种声音,夫人反而感觉少了些什么。

厨房里新侍女在做料理,家里楼上楼下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卧室和客厅的窗户大大开着,厨房以及厨房和客厅间的门也敞着通风,轻盈的纱帘被轻轻吹起,宽敞舒适的躺椅正适合夫人那脆弱的骨头,她躺在上面,又打开了电视,电视上还是那个女主持人,她的女儿。

她感叹自己,住着宽敞舒适的别墅,品着数不清的山珍海味,享着挥霍不完的自由,内心却像这空荡的房子一样空虚,像信子杯里的酒一样沧桑,二十多年前她搬进了教授的家门,却可能一生也进不了他的心门。

有时候夫人真希望自己又听到敲门声,倘若如此她一定要亲自开门看看,是教授还是女儿抑或是信子,她怀着期盼,在电视中日复一日。

她的世界又跟以前一样了。

好啦,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这真的是某天中午我做的一个梦,我在午休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做了这个梦,在梦中有一些很诡异的画面和恐怖的细节,也有一些温馨的场景,比如开门时候的那种恐惧,比如信子对男孩说这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地方以及最后教授说的那一通感人至深的话。在做这个梦的时候,我其实是半睡半醒的,我意识到这是个梦,梦中的我居然还知道要马上把这个情节记录下来!随后我真的醒了,趁着记忆还清晰的时候记下了这个梦。

为什么会梦见两扇门,我想有的人可以走进别人的家门却永远进不了对方的心门,而有些人在别人心里住了很久很久,却始终进不了家门。进家门和走进心门其实一样难,不沟通的两个人就算是做了几十年的夫妻,隔着的又何止是两扇门。而那个牵动心弦的遥远的那个人,他可能遇到的阻碍也不止两扇门,那阻碍或许要用一生去打破。也许潜意识里是在为梦中的主角抱不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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