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的起点

弗洱涅尔口中念念有词，黄金王都的城墙闪出耀眼的白光，一扇巨型的城门随之开启，让异类通行的那扇门。义父居然能念出开门的古咒，他的背后火光闪烁，原来如此，他终于在生命之水中找到了咒力，说出了圣女萨迦对他在两百年前施展过的古语箴言，携带着萨迦复仇的火焰。屠戮已经开始了，连黄金守护者和白袍祭司也挡不住数万之众的讨伐者。

约拿露出异常兴奋的神情，他的脸上显现兽相，像一匹金色毛发的狼，因为他也听见了裂缝里的哀嚎和怒吼，地底的气息汹涌翻腾，魔神们已经在蠢蠢欲动。一道火焰从漆黑的裂缝中喷涌而起，火焰之下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了裂缝的边缘，维达巨大的身躯从裂缝中飞升而起。

瓦利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维达浑身闪出银色的光芒，他眉弓上方额麟两侧的钝角终于长成了长长的犄角，颈后的银灰鬃毛向上竖起，仿佛锋利的精钢长剑，他的口中有长长的锋利犬牙，发出狼一般的低吼。他一定穿越了巨狼族山头生命之泉的泉眼，穿越了魔神之境来到这里，他已经变得比以前更加高大强壮。

“红发祭司，保护我！”君主大吼着，他仍然咏唱着古咒，瓦利的祭献仍未结束。

“维达，接着！”

维达还飞在空中，闪出火焰的右手接住了从瓦利这里飞来的短剑，他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往斜刺里窜下，锋利的圣女短剑已经出鞘。

“提尔！快让我回你们的体内！”君主大声惊呼。

锋利的剑刃划出一道白色的闪光，君主的头颅飞在了半空，脸上惨白的神木面具破碎了，左眼的红色亮光熄灭了，维达的灾星已经消亡。君主的头颅滚落在地上，红色的头发，和提尔一模一样的容颜。

“休想再进入我们的体内。”提尔轻声说完，坐倒在地，他红色的头发瞬间变得和先知一样灰白。

似乎整个世界颤抖起来，神堂内神木的内壁不规则地蠕动起来，地上大裂缝中的嘶吼变得更为接近，魔神们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瓦利从神木的内壁中掉了出来，他呆呆地立在原地，仿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与神木分离。他无意识地走向自己的母亲，看见维达用短剑切开神木的内壁，把琳达从神木的裹挟中剥离了出来。他看见约拿扶起提尔，大祭司摇摇欲坠地正在向他走来。他看见先知和君主的身躯已经陷入了神木里，白色的神木蠕动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蠕动形成一股股白色的波浪，他能清晰地知道它的意图，它想要吞噬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他和约拿。

维达抱着琳达俯下身去，亲吻琳达丰满的嘴唇。他一直戴在左手食指的红宝石戒指，随着提尔力量的消失而崩坏破碎，成了一团红色的烟尘飘散在空气中。维达的身躯和衣物也变得和琳达一般苍白，他们两人如同融为了一体，成为了同一座雕像。

“你果然来了，和我预知异象中的一模一样。”琳达睁开了眼睛，吐出最后微弱的气息，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然后又与维达拥吻在一起。

瓦利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他的心里从未如此难过和胆怯，他无法接受另一个没有琳达和维达的世界。

约拿拾起圣女短剑，扶着大祭司对瓦利吼道：“快和我一起离开这里，魔神将从神木里收回力量，他们重新崛起的时代到来了，这里不是我们俩的归宿！”

提尔的手臂搭着瓦利的肩，缓缓说道：“不必犹豫，你不属于这里，这个时代是属于我们的，它的代价由我们来承担。自由叛逆的圣女琳达、复仇的魔神维达、改变黑水的萨迦、混沌之瞳的先知、掌管公正之神提尔，在下一个世代，这些只是神话中的名号而已，你会把它们带去新的地方。你是先行一步的人，在合适的时候，你会说出真相，找到自己的宿命，公正之神提尔也将重生。记住这一点，我的孩子。”

提尔放开瓦利和约拿，他坐倒在维达和琳达的身旁，三人的身形不一会儿就淹没在白色的波浪中。

约拿拉着呆滞的瓦利，在没有了生命之水的大片淤泥地中狂奔，神木失去了固态的形体，在他们身后化为白色的巨浪。地下魔神之境的轰鸣声似乎就在靴子下面，声音的震颤让脚底又麻又痒。瓦利这才如梦初醒，他意识到，盆地之国崩溃了，黄金王都终结了。

“飞吧，让我们飞起来。”瓦利的腹中伸展出无数绿色的光线，带着约拿飞身而起。

他们看着身下王族内城的宫殿被白色的巨浪淹没，宏伟的古神木宫殿显得微不足道。巨浪带着古神木的躯骸和砂石冲向外城。瓦利仔细观察，没有看见任何黄金守护者的踪影，他们变成了一颗颗金色的弹丸。居民们和白袍祭司们都伏在地上，任由自己被白色的波浪带走。部落的战士和黑水族人纷纷想挤出黄金王都的城墙，但弗洱涅尔已经不见了踪影，没有人再能说出打开城门的咒语。卡厄尔被一群高地猛兽的战士围在中间，白色的波浪已经到达他们近前。瓦利能看见战士们的恐惧，不过卡厄尔的脸上却一片安详。卡厄尔很聪明，他知道结局，但他还是赶来了。

“所有受过生命之水恩惠的人都要被带走，对不对。”

约拿默默地点点头。

层层波浪向周围远去后，黄金王都居民的神木住宅都似融化般消失不见，高耸的王都围墙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白色磐石的残垣断壁。瓦利和约拿走在最前面，带领着剩下的那些人走下坡去。他们中有基利和灰狼族的战士，以及自始至终没有沾过一口生命之水的一群野人。

“带头的，我认识你，你是灰狼族的瓦利！维达的儿子！森林之子！要我说，你是我们的新首领！世界完蛋了，我们该怎么办？”基利身后，一个野人对瓦利吼道。

“不，勇敢的战士，这才不是世界的终结，而是新轮回的开始。只是我们不知晓掌握着轮回的是什么，我还没有答案，所以得去寻找答案。而你们，我的朋友们，你们得回黑水，回到你们的起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