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人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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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很好的周末，我坐在阳台上足足补了一个小时的钙。起身时眼前一片漆黑，好在 z 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的身子。
“最近又熬夜了吧？”
我想了想最晚的一次不过就是凌晨五点才睡，于是摇了摇头。
“还撒谎，看你的黑眼圈。”
他把我推进洗手间后，我不由自主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浮肿的眼眶，向下耷拉着的嘴角，以及他说的黑眼圈。
“收拾一下，一会儿带你出去转转。”
十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套着开衫的针织毛衣刚刚好。z 走在我的左边，我们沿着南城的护城河犹如退休的老人慢悠悠地闲逛。彼时的太阳已经不似正午那般毒辣，淡淡的余温洒在身上，很舒服。
我和 z 最后在护城河的右岸并肩站立。
“小小。”他叫我。
“嗯。”
“我要回去了。”
“好的。”
有风吹过护城河的河面，漾起层层波纹。我这才转过头，看到他的眼里也漾着层层朦胧的雾气。
“怎么，你要哭啊？”
“胡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哭。”
他说这句话时将声音刻意提高了一些，但还是没能盖住语气里的哽咽。
“其实这样也好，你早该回去了。”
“小小……”
“嘘……”
他很听话，随着我做出“嘘”的手势，真的没有再问别的问题。其实我们都明白，没有谁有义务替兄弟照顾别人一辈子，也没有谁理所当然地仗着失去就要让全世界为她的伤心买单。如果不是徐之州，我跟 z 也不可能有交集。他的离开，不过是早晚的事。
那天我们溜达了很久，回来的时候这座城市已是霓虹闪烁。我和 z 经过一条两旁满是桂花树的街道时，路上行人不多，我看到满树的桂花独自绽放，无数黄色的花瓣掩映在绿叶里，开得灿烂、明媚。然后无可抑制地想到有一年也是这个时节，在徐之州的家里，我看到过一树火红的三角梅，和眼前黄色的花瓣截然不同，它的三片花瓣都是三角形。徐之州当时指着三角梅说：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世界上从来没有这种花语。
快到家的时候，z 让我先上楼去。随后他斜靠在楼梯拐角处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我注意到上面写着薄荷两个小字。z 喜欢抽薄荷味的烟，这点和徐之州一模一样。z 不知道其实这种薄荷味的烟，我也偶尔会点一根，在很想徐之州，想到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时候。
z 慢悠悠地抽完了三根，见我还没有离去的打算，他叹了一口气。
“我必须要回去了，小小。”
“嗯，祝你一路顺风。”
“不要来送我。”
“好。”
然后在 z 走的那天，我真的没有去送他。不仅如此，我在发了一句“谢谢”后就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和徐之州相关的一切，我都希望以后只存在我的记忆里，我不想还有个 z，真实地活在我的世界，存在我的通讯录，然后在我看到他的时候会联想到徐之州已经离开了的事实。
在 z 回去的三个月后，南城迎来了第一场雪，这个总是存不住雪的城市，让我无比怀念北方会积很厚的雪的家乡。也无比怀念有一次和徐之州在冬天的见面。那会已经是毕业后了，他出差路过我的城市。
我还记得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雪，徐之州说没有给我带礼物，就拉着我去了一家卖围巾的店。最后出来的时候，帽子，围巾，手套，他就差没把我裹成一个粽子。围巾是徐之州亲手帮我戴的，他靠近我的时候，我又闻到那种淡淡的薄荷味。
我想，也是因为徐之州，后来我对薄荷味的一切东西都很喜欢。用薄荷味的牙膏，吃薄荷味的糖，还会偶尔点一根和他抽过一模一样的薄荷味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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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和徐之州第一次见面，不是冬天，是在一个夏天。
大一的某个晚上，我从图书馆出来，碰到正坐在路灯长椅下盘猫的他，似乎刚洗完澡，半干的头发有些软塌塌地耷拉着，但看上去还是那么好看。
“你有吃的没？”
我看了看四周，确定他是在和我说话，连忙在包里翻了一下，找到一个还未打开的面包递给他。
“嘿，你看它吃得多香。”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定义猫是否吃得香，毕竟我对猫这种动物过敏，向来是敬而远之，不敢靠近。
“它多可爱啊，你也来摸一摸。”
“我过敏。”
他诧异了一下，随后抱起这只猫离我远了一步。
“刚才你递给我面包的时候，我们手离得很近，你现在有无什么异样？”
想到刚才他指尖传来淡淡的温度，我摇了摇头，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快步转身回到了寝室。
很多年后，我都在想，如果我和徐之州所有的交集只停留在那一晚的路灯、长椅、流浪猫，停留在我离去的背影，是否他就不会离开。
学校很大，我和他专业不同，再一次遇到徐之州已经是冬天了。南城的雪并不会下得很大，但初雪的浪漫还是会吸引很多人纷纷跑出来看。我是在宿舍楼下遇见的徐之州，他正和 z 刚把 z 的女友送回宿舍。看到我，他招了招手：
“原来你也在这栋楼。”
“是啊。”
“下雪了，我还是第一次在北方看到雪。”
徐之州说话的时候，伸出了手，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很好看，纤细修长。但似乎欠点运气，半天也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他手上。
“南城的雪不会下得很大，你这手就算这样伸个十年八年也接不住一片雪花。”
“你说，我能接住一片雪花不？”他没有理会一旁 z 的打趣，径直问向我。我被这突然的问题有些懵住，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看来是可以的。”
也许是我呆滞的表情过于滑稽，他的笑声很爽朗。
后来，我开始频繁地遇到他，有时候是社团活动，有时候是全校大会，有时候是在宿舍楼下。他和 z 的关系很好，只是相比较有女朋友的 z，他多多少少看起来略显孤独。
但我也不会持续频繁地看到徐之州。大二的时候，学校安排了社会实践活动，系里派我组织同学们捐款物资，献爱心。在同一批志愿者里，我看到了很久不见的徐之州。相比较我让同学们自由捐赠的随意，他多了几分认真。他一直在很努力地拿着一个喇叭说着献爱心的意义。最后活动结束，放在他前面的爱心物资比我面前的足足多了两倍。
他看着我笑得一脸开心，没有骄傲和胜利，就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也是在那次以后，我们的关系好像又进了一大步，他加了我的联系方式，在我偶尔发个动态时，他总会评论几句，而我也因为他评论的寥寥数语，欢喜中又多了一份期待。
有时候我也会想，徐之州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走进我的心呢？是在那一晚他抱着流浪猫喂面包的时候，还是他拿着喇叭热火朝天喊着让同学们献爱心时候，亦或是我每一次发动态看到他的回评不由自主微笑的时候，一切不得而知。
第一次和徐之州吃饭是在一个周末，那时候我们已经很熟了。当我从寝室来到楼下时，他手里的烟刚好熄灭，我才知道，原来徐之州会抽烟，薄荷味的烟。
徐之州是南方人，他带我去的地方是一家川菜馆子。里面人很多，因为他提前有预订，所以我们坐在靠窗位置，稍显安静。吃饭期间，徐之州好几次突然抬头看我，欲言又止。我也是后来才得知，徐之州根本不能吃辣，在吃完那顿饭以后他打了一个星期的点滴。
大三的一个秋天，我跟随父母去南方的一个亲戚家探亲，去之前下了很大的决心，给徐之州发了来深圳的消息，他很快回复：你在哪，我来找你。
后来还是我主动去找的他，在他家院子的一角，我看到了一树开得正好的火红火红的花，徐之州告诉我那是三角梅。那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花了，我所有的词汇都描绘不出见到时那一刻的美好。
“它的花语是没有真爱的悲伤，希望你以后永远都不会悲伤，做一个快乐的女孩。”
徐之州送我出院子的时候，告诉了我三角梅的花语，他让我做一个快乐的女孩，只是他的希望还是落了空。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人生这条大河啊，要经历的风浪实在太多了，谁也不能保证行驶的途中永远风平浪静，谁也不能保证朝着岸的船不会被风浪掀翻。
毕业那年，我和徐之州如所有毕业生一样，根据自己的专业选择了职业，我进了南城的一家学校，他则回深圳继续研究数码，我们的关系、交集，似乎就到这里。
但好在徐之州没有忘记我，他出差路过我的城市时，我们又见了一面，一起看了场电影，吃了顿火锅，徐之州给我买了帽子、围巾、手套作为见面礼物。那天的雪很大，徐之州和我并肩在南城的街头走着时，突然开玩笑地说：霜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
听到他的话，我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
“徐之州，要不…………”
“嘘，小小。”
他对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我很听话地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我不懂，可是，我愿意等。
再后来，我从 z 的口中听到了徐之州的噩耗。
“小小，之州的飞机出事了……”
“小小，之州他想来找你的……”
“小小……”
轰！
我不知道 z 当时在电话里具体跟我说了多少话，我在听到他说的第一句徐之州不在了时，大脑就彻底失控，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z 站在我的病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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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同淋人间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徐之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