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往事

昨日，和母亲通话的时候，说起一件高中时代的往事。

那是高二结束，暑假期间补课时发生的事了。

我们学校虽然也算是重点高中，但因为刚考完期末考试，又没有一个月考在前面等着，故而暑假补课的氛围相对轻松一些。我、L同学、W同学，三个人便玩起了一种叫“游戏王”的卡牌游戏。起初，我们私底下玩一玩，怕被巡视的班主任发现，可好胜心一上来，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时间，玩的人起兴，看的人更起兴，教室里动静太大，不免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等我们发现的时候，班主任已在围观的人群中伫立多时了。一时间，鸡飞蛋打，辛苦攒下的卡牌自然被没收，三个人还免不了被叫到办公室的命运。

但在办公室里，事情的发展却不在我的预料当中。

当时，班主任并未对我们一视同仁，他先是不轻不重地训了我一顿，让我少玩一点，说我的成绩一直不太稳定，处在一本线的边缘，需要“保二争一”。

然后是W同学，W同学的成绩比我好一些，同时又是我们学校一位元老的孙子，班主任让他不要辜负爷爷的期待，要注意影响，不能在教职工子弟当中树立一个不好的榜样。

最后才轮到L同学。班主任对L同学就不同了，因为他是上次期末考试的全校第三，一直是学校重点培养的清北苗子。他的话说得比较重，大概的意思是让L同学千万不要得意忘形，同时更要“洁身自好”，不要被我们这些坏学生带坏了。L同学一时感动万分，等我们三人被允许离开的时候，他大步迈向教室，只留给我和W同学一个骄傲的背影。

凭心而论，班主任重视L同学，并没有什么不妥。L同学颇为努力，成绩又一直稳步走在前列，理科成绩好，因此被学校认为是极有潜力冲击清北的人。当然，按母亲的说法，L同学家中颇丰，老师也早就被“打点”过了。不论从这份人情，还是班主任自己的教学任务上来说，他看重L同学都是人之常情。

我唯一没有想到的，只是他会把对L同学说的那些话当着我们的面说。当然，我想起这往事，并不是要把当年的老师拉出来批判一番，人非圣贤，又怎么能做到事事俱全？

我只是记起了当时的感受。

按理来说，这时候我最有可能走的路有两条：一是心灰意冷，甘心沉沦，郁闷一阵就继续没心没肺地玩下去；二是对这样的不公感到愤怒，努力学习，超过L同学，证明给班主任看。

但我的心情，二者都不是。我的确有些不满，可不满是针对于班主任的直白而来的。我只是单纯地不在乎，我从没觉得自己比L同学差，却不想为了超过L同学而努力。我不知道文字是否能形容我当时的感受，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去和别人比。

母亲说，她一直都对我是充满信心的，她觉得我能考清华北大。

我反问，在我还没有进高三，还没有考进学校前20名的时候，还在所谓的实验班当倒数第一的时候，你难道也这么认为？

她不得不承认，那个“清北”的期待，确实是在高三之后。毕竟，她不可能在我还挣扎在一本线的时候，去想什么清北。就如同我的父亲一样，父亲当年收集了许多的学校信息，都是和我当时的分数不相上下的学校，自然，到最后这些信息也都没被用到。

可我不是。我从一开始，靠着“关系”转进那个实验班的时候，就没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当初，母亲苦心孤诣，送了一些礼，换来我和全校第一的人当了一段时间的同桌。我能感受那个人对我鄙视，可我根本就没有被比下去的觉悟，我在自己一个文件夹的内页里，偷偷写下“汝可取而代之”的时候，大概是天底下最狂、也最中二的倒数第一吧。

在我看来，和他人的比较，总会让自己陷入一种“路有终点”的错觉之中。可世界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管走什么路，又怎么会有终点呢？

高二的时候，有几位同学经常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对我鄙视，如果我激起了好胜心，是不是超过了他们我就不会再努力呢？高三的时候，我的理综考得很好，经常能到260，足以睥睨全校。我想，如果我凡事都与他人比，当初就不会继续努力研究理综吧？既然已经走到了顶点，还不如花些时间在其他的学科上。但所幸我没这么想，才能比其他人的走得更远吧。

前两日，在群里聊到写作上的目标，也大抵生出一点类似的心思。不管目标是“简书签约作者”，是“靠写作吃饭的人”，是“畅销作家”，是第二个方方，第二个余华，第二个鲁迅、托尔斯泰甚至莎士比亚，那也终究是一个有限的目标。

只要目标是有限的，就必然会有人能实现。宇宙浩瀚，人世茫茫，我们就真得不能比先哲们走得更远吗？

我只希望，自己能一直持有这样的初心，永远都向往着斡维天极，哪怕终生都只是个仰望星空的凡人，哪怕在他人的眼中不知天高地厚，可笑可鄙，也不枉来世间走这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