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故事

不再告别

2020-05-13  本文已影响0人  久筱酒

01

我是被闹钟吵醒的。

昨天新设的闹铃,很久以前的摇滚,前奏就是破碎的吉他声,像我现在的生活。

九点了,十点半上班,可以慢慢来,不着急。慢慢走进浴室,刷牙,洗脸,挤出剃须膏,梳理乱糟糟的头发,吃早饭。我不爱喝牛奶,早餐吃白米粥,或者豆浆。挤地铁,换乘二号线,再坐两站,出站口。乘电梯,经过经理办公室,还有几个格子间,就到了我的小格子间。

25岁,在广告公司,我不在设计部。工作内容简单,写写文案,跟同事一起与客户沟通交流,偶尔去外地出个差,在别的城市呼吸略微不同的空气。如果不出差的话,几乎每天下了班都会在酒吧坐一会,有时与陌生人聊天,喝酒。

每月工资足以维持生活,也不需要考虑人生大事。父母不会过于催促。除了莫名的情绪,生活中的一切,看上去都挺好。

我常常站在宽大的窗户后面,看远处矗立的高楼大厦,或者沿着江边走,闻着淡淡的鱼腥味,走到天黑。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悲观的人。

长期去同一家酒吧,不算很大,叫from now on。很喜欢这个名字。

从今以后。

去的次数太多了,渐渐的跟酒吧老板熟悉起来。老板叫林,中年男子,北方人,戴着黑色边框眼镜,说话得体,语气平和。经常与他一起边喝边聊。

酒吧晚上有乐队演出,上周换了乐队,吉他手是个女孩儿,长发,柔软的披散在单薄的肩上,连着几天穿同一件黑色卫衣,袖口卷起,背后是一个深蓝色星球的图案 。眼睛也是蓝色。

无辜的婴儿蓝。

林告诉我,她叫安。

我每次来都会坐在吧台旁,看她抱着吉他,疯狂,沉沦,有时又平静,缓慢又有序的拨动琴弦,像在安抚一只被雷电惊吓的小猫。

演出结束,把吉他放在架子上,她跳下台,向我走来。

02

第一次,谁都没有说话,她喝着同样的威士忌加冰。

“你好像经常来这里。”过了一会儿, 她打破沉默,向水面扔了一块石头,激起层层涟漪。

“嗯,酒吧有安全感。”

“你真有趣。”

我笑了笑。

然后恢复沉默,我们各自默默喝下玻璃杯中的液体。

时针指向十二,互道了晚安,离开酒吧,向家走去。

03

这几天突然很忙,每天加班至深夜,疲惫且充实。

今天还好,下班之后,我走出门廊,感觉到了天空中冰冷的雨滴,暮色中车流和人群相互拥挤,城市是落幕前的戏院,安站在路口,高大建筑之间的狭窄通道,呼啸着冷风。周围是优雅而颓败的欧式旧楼。她站在楼群之间的阴影里,像一只鸟,微微颤抖着。

她很寒冷。

我走过去,“你在等人吗?”

她一愣,认出了我,笑了笑: “在等一个朋友,不过我想他不会来了。”

冷吗,我说。

不冷,她说。她问我借烟和打火机。

她抽烟的样子,随意的吐着烟圈,神态轻松。但她对烟的依赖程度应该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她可以控制自己。

很普通的一个夜晚,我们一起去吃了饭,随便找了个商场逛了逛。

她买了一瓶空气清新剂,还有香薰蜡烛。

房间里就我一个人了,得添加一些气味,不会显得过于空荡。她说。

我问道,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住的。

一个月了吧。她歪过头,浅浅的微笑,眼里是无辜的婴儿蓝。

04

我们从商场出来,又走了很多路,漫无目的,路上她讲自己的故事。大概就是她遇见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男人离开了,悄无声息,没有道别。

你是否很爱他,我看着她。

她说,是的。又是一个浅浅的微笑。

仅仅是某些不确定的时间。比如深夜街头的冷风中,风吹过叶子发出寂寞的声音,沉沦在雨雾中的空旷城市,像被废弃的船,被水分子浸泡出一层红色的铁锈,漂浮在夜色的海面上。

目送她提着白色的购物袋拦住一辆出租车,离去,没有告别。

这一刻,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

05

我又开始去酒吧,坐在吧台附近,喝酒,看安弹吉他。

为什么学吉他,演出结束后,我问她。

她说,小时候养了条狗,白色的毛,我到家后会绕着我又跳又叫,我很爱它,有一天它不小心吃了陌生人的火腿肠,火腿肠里有耗子药。就这么死了。我想我无法承担生命消逝的痛苦,无法承受所爱的渐渐失去分量。后来我再也没养过小动物,后来我听到了摇滚乐。

至少音乐永恒。

我们打开了话匣子,直至凌晨两点,她说,香薰蜡烛点完了,空气里似乎还有他的气息,我也要离开了。

她又说,你有平静的生活,该去与人相爱。

06

后来,我去酒吧,再也没有看见安,林给我一杯威士忌加冰,告诉我,她独自一人去了上海,并让我给你这杯酒,生活还会继续。

安离开上海后,我依然站在宽大的窗户后面眺望远处矗立的高楼大厦,沿着江边走看来往的人群,只是很少去酒吧了,开始喝以前不爱的牛奶。

有时眼前闪过淡淡的婴儿蓝。

生活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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