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研究所国学与传统文化人文社科

聊一句《论语》

2018-04-09  本文已影响1169人  图特亚斯坦

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非常深刻的命题:孔子要不要求弟子们背书?

这个问题着实难倒了我,想着去请教哲学大神们吧,又好像有点傻。在文学群里把问题一抛,大伙儿也是众说纷纭,没个定论。算了,这“学问”还得我自己来做。于是从书柜里翻出一本徐志刚译注的《论语通译》,开始搜集证据。

找着找着就岔了路,出于某种业余的习惯,琢磨起了文本。孔夫子这书,要说问题不是没有,深究起来真不少。零零碎碎集中一下,怕也能凑起几篇文字。不过平台里熟识《论语》的人也大把,我写这些实在是献丑了。

接下来就《论语》里《学而篇第一》中的第一句话,随便谈点我的看法。当然,作为业余人士,也没有做足必要的功课,个中必然有许多说法纯属胡扯,观者诸君见谅。不嫌费事的话,还请在文末多提宝贵意见。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从这句话里可以看到,在孔子心目中,“学”和“时习”,二者属于不同的难度等级,学比时习,实在轻巧得多。正因为有这一难度上的落差,才须有“不亦说乎”的提倡。这一句话,是在指出一种难办但有益的事,而不是随便找一件事讲。

按照这一逻辑去看下一句,就有问题了。就常理而言,“有朋自远方来”,不算是什么难事或坏事,为什么也需要做一个“不亦乐乎”的提倡呢?因此,这一点很不平常。据我的推断,在孔子那个年代,“有朋自远方来”,大概都是些倒霉事。比如,自己国家发生战乱,千里迢迢跑来投靠的;又或者说,家里钱花光了,突然想起远在鲁国有个姓孔的亲戚,于是拖家带口赶来蹭饭的。总之,“有朋自远方来”,这句话本身自带贬义,于是作为“圣人”的孔子才这样安慰自己。虽然难免有点违心,但也算是一种有趣的想法。

至于这个“朋”字,可能本身就暗示着某种负面的情绪。在现代人看来,“朋”和“友”完全是同义词,古代就未必。用“朋”组词的,都不是什么好词,比如“朋比为奸”、“呼朋引类”、“朋党”、“朋附”、“朋挺”等,基本上都是指坏人互相勾结,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另外,“朋”字还可以指一大群人,那场面就更热闹了。

其实,孔子在这句话里不可能用“友”字代替“朋”,因为这样一改,读起来十分拗口。但如果非要用“友”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只需换换句法,就能实现。关键是,事实上孔子想要强调的,就是“有朋”。虽然这么一说,“五阿哥”可能会不大高兴。

“有朋自远方来”属贬义的判断,还可以通过下一句来验证。孔子在接下来一句中说:“人不知而不愠”,于是就跟第一句的“学而时习之”对上了。“人不知”但是“不愠”,按常情而言也是有难度的,所以才有了“不亦君子乎”的提倡。把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统统归入“君子”或“圣人”的范畴,使后人因贪图此类虚名而去实践它们,是孔子经常使用的一套“话术”。

关于这句“人不知而不愠”,徐志刚译注说:“别人不了解我,我并不怨恨,不也是君子吗!”这种解释自然有道理。但我个人有一个想法:“知”这个字,在古代可以通“智”,也就是说,这句话也可以是:“人不智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看到别人不聪明,太笨了,我不生气,这不也是一种君子的行为吗!

可能有人认为,这语气听起来,好像孔子在嫌弃别人不聪明?我认为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的。举《学而篇》中另一句话:“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这句话一直以来争议很大,我倒觉得没什么问题。无,是不要;友,是动词,表示“跟某人做朋友”。孔子提倡“忠信”,让大家别跟那些不忠不信的人一起玩耍。而孔子自然也是提倡“智”的,否则“学而时习之”干什么?既然如此,孔子嫌弃“不智”的人,也就很正常了。

还有人说,孔子思想是人人平等,有其名言为证,如“有教无类”,“三人行必有我师”等等。我觉得这是把孔子思想太泛化了。孔子显然并没有说过什么“人人平等”,有些平等是天生的,有些则靠后天努力。“有教无类”的意思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差不多,是说穷人贱民也应无差别地受到教育。但如果一个人已经是成年人,甚至还接受过教育,却做出不智的行为,那孔子肯定首先第一个站出来鄙视他。

至于“三人行必有我师”,一群人之中,必有些人值得我学习,这是合理的。但肯定也有一些“不智”的人,孔子见到这种人就想发火,但是他很克制,他劝自己模仿先贤,对这种人做到“不愠”,甚至“见不贤而内自省”,这是非常难得的。不过孔子也有自己的原则,他可以不发火,可以不骂人,但要他无条件地跟那伙人做朋友,也是绝对办不到的——这就是“无友不如己者”。

我发现,阅读《论语》的人容易掉进一个怪圈,以为孔子倡导“仁”,就是无限容忍,甘心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我觉得这种思想只有后来的人才有,在孔子那里是没有的。孔夫子是原则性极强的人,他虽然劝诫大家与人为善,尽量做到“仁”。但是该掀的桌子还是要掀,不该交的朋友还是离远一点好。不得已要跟坏人接触时,也应守护好自己的领地。另外,《论语》里很多话是针对贵族和统治者来讲的,是在“议政”,为了约束他们的权力。普通老百姓没有那么大的权限,最好“反其道而行之”。

孔子自己,就是个“反其道”的人。他的言论,往往与当时一般人的想法和做法不大一样。孔子对君子的行为所下的判断——“说”、“乐”、“不愠”,基本都以情绪为本。“君子”对于孔子而言,似乎也是个“看心情”的事情。在孔子身上,其实找不到太多的理性,像“巧言令色,鲜矣仁”,这完全就是凭印象和经验的说法。但孔子思想的好处在于“非主流”,勇于对主流施压。后来人们之所以对孔夫子常有微词,是因为古代的那个“主流”语境没有了,而“非主流”成了主流,所以让人生厌。

最后回到《论语》那一段话中,孔子谈了三方面的问题,各有所重,互有所指。“学而时习之”讲的是个人学习的问题;“有朋自远方来”本质上也是学习,侧重个人修养问题;“人不知而不愠”谈与人相处的问题,也是一种学习。从另一个层面讲,第一句是说通过积极的个人行为,成就自己;第二句是说,通过积极地回应他人行为,成就自己;第三句是说,通过消极地回应他人行为,成就自己。在孔子看来,这三种“学习”都使人成长、令人愉快,只有消极地面对自己,是唯一不值得谈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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