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 第十章 不悦
蓝忘机终于赶在清明前回云深不知处了。
蓝晏也搬回了陋室。
看着空空的危室，蓝启仁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空虚——那是老人独有的孤独。
“这是……”蓝启仁突然看见案上插在白釉瓶里的白茶花，花瓣还沾了清晨的露珠。
想必是蓝晏那小子去摘的。
蓝启仁鼻子有些发酸，望着花出神，然后把瓶子放到了自己房间里。
蓝忘机走在路上，蓝晏一蹦一跳的。
“我听说……”蓝忘机说。
蓝晏心里突然慌张，怕蓝忘机提起自己上课不专心的事，连忙岔开话题：“啊。蓝爹爹这次下山去做什么了呢？我很好奇啊，和我讲讲吧。”
蓝忘机默默地打量了蓝晏一眼，还是顺着他说：“附近有妖兽。”
“哇！”蓝晏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心里却渐渐地沉闷下来，如春雨初来，“妖兽是什么啊？是那种晚上出来吃人的怪兽吗？”
蓝忘机点了点头。
吃人的……怪兽。
自己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那该是很多年前吧？因为自己记不太清楚了。
那该是不久前吧？因为那恐惧依然刻骨铭心。
“那爹爹是怎么收复它们的？”蓝晏问，眼里的冷漠如浓雾般弥漫，“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蓝忘机脚下一滞，心里暗自为蓝晏说的这句话感到惊悚。
蓝晏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满用童真无邪掩饰自己眼中的冷漠，甜甜地笑了笑，说：“这种害人的东西就该好好惩罚。”
蓝忘机用他琉璃般的眼睛注视着蓝晏，想要看出些什么。
蓝晏的眼睛是和魏无羡一样的纯黑，一望好像有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是啊。”蓝忘机意味不明地说，似乎是回应蓝晏的那句话。
蓝晏又笑了笑，说：“蓝爹爹肯定累了吧？夫子教我们泡茶了，回去我也给爹爹泡一盏茶吧？”
笑容很纯洁，就像初春新化的清泉。
蓝忘机点了点头，并没有再理会蓝晏，只管自己走。
一路上，蓝晏和蓝忘机都没有说话，各怀着心事。
回到陋室，把自己的东西放好之后，蓝晏果然开始在蓝忘机的茶柜里开始找茶，问：“爹爹是喜欢喝毛尖吧？”
蓝忘机“嗯”了一声，回自己房间了。
蓝晏也从茶柜里找出一罐信阳毛尖。
蓝忘机拿出罗盘，施了个法，对着蓝晏。
可罗盘的针并没有转动，好像睡着了一样。
蓝忘机看了看房间外泡茶的蓝晏，略微思索了一番，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把罗盘放了回去。
蓝晏小心翼翼地沏了一杯茶，吹了吹热气，看着微微泛起波澜的茶水 兴奋地说：“爹爹快来！”
蓝忘机走了出来，品了品蓝晏的茶，点了点头，说：“不错。”
蓝晏十分开心，忙说：“爹爹喜欢就好！”
蓝忘机看着蓝晏，试探地说：“你现在很懂事了，不像以前，只知道哭。”
蓝晏眨了眨眼睛，说：“可我来这里的时候没有哭啊？”
“所以我说你懂事了。”蓝忘机喝了一口茶，“现在看你慢慢长大，以前的事倒有些记不清了。”
蓝晏笑了笑，说：“蓝爹爹记忆不好了，就该我来照顾爹爹了。”
“是啊。我记得以前在因村的时候……”
“蓝爹爹可真是糊涂了。”蓝晏说，“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记错了。我们以前住的是懿村，因村是我……”
说完，蓝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捂了捂嘴。
“对。想起以前在懿村的日子，不由得感叹。”蓝忘机似乎没有注意到蓝晏的失语，自顾自地说道。
蓝晏警觉地看着蓝忘机，可蓝忘机正在喝茶，蓝晏看不到他的表情，说：“是啊，以前和魏爹爹一起的日子很好，不像现在，孤零零的。”
“孤零零”这个字有些刺痛蓝忘机。蓝忘机起身，意味深长地说：“以前的事哪能那么容易忘记呢？”
蓝晏点了点头，说：“是啊。不过我也希望赶快忘掉不开心的事。”
蓝忘机点头，走了出去。
蓝晏看着蓝忘机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蓝晏去上学了。
“咦？你的东西折完了？”蓝晏问许蒿。
许蒿点了点头，说：“应该够了。明天就是清明，我也不想被别人发现了。”
蓝晏笑了笑，小声说：“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不过你要去哪里烧呢？”蓝晏又问道。
许蒿说：“半山腰有条小溪，很少有人去。”
蓝晏“哦”了一声，又问：“你一个人去不害怕吗？”
许蒿反问：“我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吗？”
“你不怕妖兽吗？”蓝晏说。
“这里是云深不知处，哪里来的妖兽。”许蒿说。
蓝晏又说：“现在天气变得暖和了，蛇也出洞了。你不怕吗？”
许蒿说：“撒点雄黄就好了。”
“你不怕黑吗？”
“不怕。”许蒿说，想了想，又说，“那里离姑苏城比较近，还可以看见远处楼上挂的白色灯笼，远远望着，就像朦胧的星星一样。”
“哇！”蓝晏惊讶道。
许蒿又说：“那里的溪水也很清澈，流淌在石头上。周围很安静，还可以听见溪水‘哗哗’的。”
“你这么说得我都想去看看了！”蓝晏说。
许蒿笑了笑，说：“你应该要去参加祭祖吧？”
蓝晏抖了抖肩，说：“他们不见得会让我去。”
“怎么会？”许蒿说，“看在含光君的面子上，他们也会让你去的。”
蓝晏撇了撇嘴，眼睛渐渐黯淡，神情有些不悦，好像突然遇上夏雨的春花。
“怎么了？”许蒿语气轻柔地问。
蓝晏摇了摇头说：“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