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谢过幕，江言襟随众人回到了后台。

　　毛巾沾了温水擦去浓重的油彩，在擦到额头时顿了一下，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江言襟略有失神，记忆中温暖的手抚过他的额头，同样的毛巾，同样的温水，包括连恼怒时都是同样的挑眉……‘怎会是他呢？’江言襟想，‘怎能拖累他呢？’

　　染上油彩的毛巾浸在那盆水里，水波微晃，映出那张清秀的脸和落寞的眼，愣是照出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江守，你是小姑娘嘛？看你，不像是个男生呀，啧啧，你长成这样子，也就只有你那当妓的母亲才能生的出来吧。”街坊邻里的小孩子们这样说。

　　--“嘻嘻，还想和我们一起读书，你配嘛？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他的同窗们这样讲。

　　--“我娘说了，要离你远一点，果然啊，没家的都是野孩子，家教真差劲。”他曾经最好的朋友也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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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嘈杂声，叫骂声充斥着他的脑海。时光恍若倒流，思绪逐渐飘远，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任人宰割，像过街老鼠一样四处躲避的日子……

　　有些记忆是刻骨的，有些伤痕是去不掉的，无论你多想忘掉它，哪怕是拼了命，也抹杀不掉它存在过的痕迹。

　　‘快来了，’忍着碎石块打在身上的痛意，江言襟想，‘再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马上就会来的。’

　　一双手打破了这无边无尽的黑色。

　　那是一双脏兮兮的手，像是蹭了富人家才会有的鞋油，东一道西一道不甚好看，指尖沾了灰，擦在皮肤上有点难受，但这双手握起来很暖，很安心。

　　不出意料的抬头，江言襟直直地对上了那双黑的发亮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睛。

　　像是铺天盖地的黑色被撕裂，一缕阳光照进了记忆。‘不，这哪是一缕阳光啊，’江言襟想，‘这分明是整个太阳。’

　　“你好啊，我叫穆城，城镇的城，穆……哎呀，那个字好难写的，一会教你啊，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男孩的许诺仿佛就在眼前，鬼使神差般地，江言襟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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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谋杀啊你，上个药下手这么狠…疼疼疼……”

　　无奈地看着眼前呲牙咧嘴的人，江言襟失笑：“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嘛。”

　　“那当然，我可是要当大哥的人，嗳，你还没告诉我你叫啥子呢！”鼻青脸肿的脸上显出懊恼的神色。

　　“我？我叫江守，江水的江，守望的守。”

　　“江守，”男孩低声喃喃道，忽的，他抬起头，黑亮亮的眼中，像是有星星在闪。

　　“是很好听的名字！”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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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言襟！江言襟！”有人在他耳旁唤他，不合时宜，却又难掩心焦。

　　缓缓睁眼，入目的是亮的刺眼的吊灯。想要起身，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肩。

　　熟悉的温度透过戏服传到了心底，是他，江言襟迷迷糊糊的想着。

　　温热的毛巾抚上额头，带着记忆的温暖，依旧安心。

　　困意袭来，江言襟闭上眼，即刻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