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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塌糊涂(中)//【一飞冲天】

2019-06-11  本文已影响1751人  一家独行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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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上谷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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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飞冲天】专题主编:
一家独行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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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拿下大葫芦救了厂长的我,被传说成了文武双全的人物,这成为了我的资本,我大摇大摆晃来晃去也没人敢管我,除了喝酒就是跟燕子粘在一起。
燕子一年前通过单位招集体工进厂,她爸是另一个厂的领导,和我们厂长关系不错,领导之间互相照顾,正逢保卫科缺个内勤,厂长就把她安排了进来。
燕子漂亮,聪慧,干净,利落,说实话,自打我第一眼见到她,便喜欢上了。
我被席军的一番开导后,开始偷卖点废钢铁,手头上的钱自然宽裕了许多,于是时不时会买点小礼物送给她,虽不值钱,可燕子却非常开心。

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因为算盘。
燕子会珠算,我说我也喜欢,其实我是喜欢看她的手。
我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把算盘珠子打的上下翻飞,不禁入了迷。
她问我:“想学?”
我说:“我也学过。”
燕子说:“那你给我打个小九九。”
我端坐好打了一遍,她看了咯咯直乐:“五个指头三个是废的。”
我喜欢看她笑。
她被我盯得有些脸红,用手在我眼前抹了一把说:“看啥看!我教你打算盘吧!”
她用手扳我的手指。
我的手很敏感。
办公室没有人。
一股热流或者叫电流更合适传遍了我的全身,我一下抓住了她的手。
“燕子我喜欢你。”
“快撒开。”
我才不会听她的,反正办公室没人。

09

当我准备把一切都承担下来的时候,燕子几乎失去的理智,问我为什么不能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把所有的实情都说出来。
她不懂事已至此说得越多罪过就会越大的道理。我没法解释,可她仍旧喋喋不休不依不饶,其实在这个时候,我最想听到的是她愿意一直等着我。
然而,她终究没有说,这让我深感失望。我们发生了激烈地争吵,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我耷拉着脑袋进了看守所,当迈进臭烘烘的号子里的那一刻,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状态,于是立刻紧皱眉头,故意扮出很凶饿的模样。
当时疤瘌正蹲在床上练仰卧起坐,他坐直后看着我,用挑衅地口气对大伙说:“卧槽,这是来了个要账的吧?脸蛋子这么长,跟个猪尿泡似的!”
我走到自己睡觉的位置,屁股刚挨到床,他便挪过来踹了我一脚。
“起来!站好了!说,为啥进来的?”
我站起身,看了他一眼说:“盗窃。”
“噢。”他挤了挤眼:“是偷公家还是偷私人?”
我说:“公家。”
他又问:“偷了多少?”
我答:“其实没多少,都是替别人担的。”
“扛雷?爷们儿啊!”疤瘌说。
大伙点头。
他从床上移下来,趿拉着鞋,上下打量了我半天,最后说:“晚上挨着我睡!”
“我的位置是这儿。”我指了指自己的位置。
“这里我说了算!”他说,“让你挨着我,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
我看了看里面的所有人,他们都默不作声地看着我。
很明显,疤瘌是号里的老大。

10

晚上,满屋飘荡着呼噜声,臭屁声和臭脚丫子味。
我陷入了深思,这是真的吗,曾经厂里红的一塌糊涂的我,转眼之间成了犯人了。
不知道几点,反正想着想着,实在太困了,就迷糊着了。
燕子来了,她躺在了我的身边,用力搂着我,不停地安慰我“别怕,别怕”。
她的小手在我的身上游荡,我感到无比舒畅,似乎要飞起来了。燕子,带我飞吧,飞出去,我不要在这里!我对着燕子喊,可是却喊不出声。
燕子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伸手拉着我,我们一起穿破了屋顶,飞向了夜空……
我们越飞越高,可我却觉得身上越来越重。
突然,燕子松开了我。
天呐,我在坠落!
我看到了夜空下的森林,它们离我越来越近了。
一株干枯的大树,我撞了上去。
我被干树枝穿透了,一阵剧痛传遍了全身。
我醒了,满脸的汗。
这时,我看到了疤瘌,他正冲着我笑。

11

我还没有完全从梦境里走出,捂着屁股咧着嘴看着疤瘌。
其他人都把脑袋钻进了被窝里,但仍然没有掩盖住他们唧唧咕咕地笑声。
我又摸了把屁股,黏糊糊的。
疤瘌翻了身,背向了我。
难怪会梦见燕子!我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难怪这个该死的家伙要让我挨着他睡!

那是我平生发出的最凄惨的嚎叫,像一支獒一般地扑向了他,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身上,床上,墙上,地上,尿桶上,反正他滚到哪里,我的拳头就会砸向哪里。累了,拳头挥不动了,我就用嘴,他的耳朵,鼻子,肩膀,屁股,甚至脚丫子。
我的疯狂让他放弃了躲避,双手慌乱地捂着自己的关键位置,喉咙里发出像案板上的活猪一般的惨叫。
……

疤瘌被送到了医务室。
但我依旧不想放过他,每天放风,都要搜寻他的影子。
一周后,我看到了他,看来他已经被安排到了其他监号。
燕子来看我,问我需要什么,我告诉她,给姓曹的送点,把疤瘌给我弄回来。
燕子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当然曹也不会告诉她。
曹找到我,答应了我的要求,前提是,小打小闹可以,但不能出人命。
我应下了。

我站在床上说“尿。”
那个叫“蒜皮子”的小个子老头儿便捧来了尿桶。
“老子不用你,老的跟我爹似的,尿不出!”我喊,“疤瘌,你来!”
疤瘌坐在通铺的边角里,用恶狠狠眼神地望着我。
我冲他呲牙,喉咙里发出獒一般的声音。
他的眼神立马怂了,下床去提尿桶。
我站在床上说:“举着。”
疤瘌便把尿桶举了起来。、
我说:“高点。”
……

我哩哩啦啦地尿液有的进了桶,有的进了疤瘌的嘴里。
疤瘌将半桶尿浇在了自己的头上,我哈哈大笑,他“呜呜”地哭了。
他越哭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像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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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讲到这里,我看到燕子的眼里有泪光闪动。
我说:“后来我还想,要是那晚如果真的是你来了,在号子里……多刺激!哎对了,好像国外就有这种福利……”
燕子抹了下眼角,打断了我的话:“少开这种玩笑!”
“好吧好吧!”我说:“那说说你吧,还有席军。”
“很想知道?”她问。
我点点头:“对。”
燕子仰头看着屋顶上的灯:“让我想想,是该说的惨一点,让你心里舒服点,还是说得好一些,让你继续内疚。”
我说:“实话实说吧。”
“从哪说起起呢……先说我和席军的事吧。”
她果然知道我最关心的是什么,我点了点头。
“我爸和席军他爸是战友,后来又分到一起工作,两家人处的特别好。我妈说,我四岁那年生日,他俩人喝多了,口无遮拦竟给我和席军定了个娃娃亲。”
“从没听你说过。”我说。
“这种酒后的胡言乱语有什么可说的!”她看了下表,“饭点了啊,要不这样,先吃饭去,想聊你再来找我。”
很明显她突然改变了讲出来的想法。
我说:“要不你请我吃个饭吧,我要饿坏了。”

13

确实,正因为燕子没把大人之间喝酒乱许的话当回事,才没有拒绝我。但席军却不这么想。
当然当时的我的确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些事,直到席军后来找到我。
那时我已经开始把偷卖废钢铁了。

席军在宿舍里整了几个菜,买了两瓶酒,对我说:“钱你赚,官你当,燕子给我行不?”
我眼都睁大了,放下筷子说:“军,你没事吧,官是想当就当的?女人是想给谁就给谁的?”
席军说:“可她是我媳妇,我们是娃娃亲!”
“娃娃亲?你穿越回古代了?你怎么不弄顶娇子把燕子抢到家里去?”我哈哈大笑。
席军脸色都变了:“我俩从小就在一块长大,我从小就把她当我媳妇!”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问他:“你,你媳妇怎么在我的床上啊!”
他砸了我一瓶子,也许是我脑袋硬,或者是他没敢使劲,反正我脑袋只是起了个包,没破,我摸了摸脑袋说:“还可以再来。”然后继续大口吃肉喝酒。
他呆呆地坐了好久,最后端起杯说:“明天我去申请调走。”

几天后,席军真的走了,回一线干起了他的老本行,维修,车间对他不错,让他当了个组长。
临走时,他对我说,以后你卖废铁,不用算我那份,不过,你的工作我会大力支持。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燕子。

14

我和燕子来到一家饺子店,找了一个小包间,要了一瓶酒。我给她少倒了一点,没想到她拿过瓶去,把杯子倒满了。
小包间里很温馨,窗台上摆放着两盆水仙,霓虹从窗外钻进来,把它们映照的十分好看。
我说:“你最喜欢水仙。”
她说:“你最喜欢饺子。”
我沉默。
她举起杯说:“喝酒吧。”
“你以前不喝酒的。”
“以前?要是总想着以前,有几个能活下去的?”

15

燕子有点喝多了。
“席军让你偷卖废铁,你就干,真是个傻货!”她骂我,“他为啥要主动去一线?因为去了那,他才能给你提供更多的铁!”
我疑惑地望着燕子:“席军可是你的老公!”
她端起酒杯,手有些微微发抖。
“燕子,别喝了。”我说。
“让我说完好不好?”她看着我,眼里透着委屈。
我怕她哭出来,赶忙说:“好好,你说。”
“他提供给你废钢铁,又买通了过泵员。”
“不会,过泵员都收过我的好烟好酒。”
“席军给他们的是钞票!”
我沉默。
“席军手里的过泵单的吨数,比你那张上写的多得多,所以你会一直纳闷。你连卖带交一共能有多少?怎么就给你定了个偷卖三百吨?这就是真相!”
我的感受难以言表,我怀疑过席军,但绝想不到为了报复我,他能下如此大的血本。
还有,我更没想到燕子对这些事知道的这么清楚,并毫不保留地告诉了我。尽管我们曾有过一段恋情,可她现在毕竟是席军的老婆,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望着眼前这个可能一生都不会忘了的女人,我叹了口气,不管是为什么还是曾经发生过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把席军的电话告诉我,让他接你回家。”
“家?”她低下头捂着脸笑了起来,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16

我被正式批捕以后不久,科里一个并不起眼的人来看我,他说燕子和席军在一起了。
我不信。
又过了些日子,一个我很信任的小哥们儿来看我,我问他燕子和席军的事是不是真的。
他点了点头。

我把所有的怨恨全都撒在了疤瘌的身上,直到他跪在地上对天发誓真的没有捅进去,但我还是不能就此罢休,原因是,无聊。
老号为什么要欺负新号?其实就是因为无聊。
疤瘌问什么时候他就解放了,我告诉他,下一个人来的时候。
可是,那段时间大概外边的形势一片大好,根本就没有人来。
我对疤瘌说:“应该有骗刑。”
他咧咧嘴没吭气。
我又说:“你那个玩意儿不是个玩意儿,不如让我拔了它,省得以后再祸害人。”
我真地动手去抓他的家伙,并喊:“来,帮我按着他!”
我都说过了,里面的人都很无聊,听我这么一喊,全都来了劲,叫着就要向前冲。可我忘了狗急跳墙这句老话,疤瘌突然站了起来,一脚踹到我脸上。
我倒地后,他用出了我曾经对付他的那些功夫,砸,咬,挠,啃。
医务室的老大姐用红药水把我画成了关公。疤瘌见了开怀大笑。
我不想再斗下去了,于是也跟着傻乐了起来。疤瘌没有想到我会笑,而且笑得那么豪爽。他怯怯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让老曹弄点吃的,晚上咱俩喝口。”
“想赔礼?怕啦?”
“操,怕你?我就是想和你说说我的事。”

17

疤瘌来自农村,家里很穷,和几个兄弟弄了个矿口,发了财,娶了个俊乎乎的媳妇,还在城里买了房子。
私营矿口的原矿需要卖给钢厂,想要拿到合格的品位,就必须给负责质检的人送礼。
无利不往,疤瘌很快就和这些人混成了兄弟,彼此之间也没什么避讳的,平时总带着媳妇陪他们吃饭,结果一来二去,疤瘌的媳妇就跟管质检的领导勾搭上了。
疤瘌平时总待在矿口盯产量,某天突然回家,目睹了自己的老婆和那个领导苟且的一幕,几拳就把那家伙砸了个不省人事,然后又抄起菜刀。
不过他马上又把菜刀扔了。
他拿起了暖水瓶,用开水浇熟了人家的命根子。
……
“即使这样,我还没解气!我拿了那家伙的钥匙,我曾去他家送过礼,认得他在哪儿住。”
“然后你就变成了和那家伙一样的人?”我说。
疤瘌说:“我不如他,他是流氓,我是畜生!”
我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疤瘌进了那家伙的家,却没有见到他的老婆,他知道那家伙的老婆信佛,于是冲进了位于二楼的小佛堂,在佛堂里把女人祸害了。完事后,那女人不嚷不闹,胡乱的用衣服裹了身子,跪在佛龛前一声不吭地掉流泪,疤瘌害怕了,他觉得如果自己跑了,那女人一定会自杀。
他穿好了衣服,跪在女人的面前不停磕头,还把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说了。女人流着眼泪对他说了三个字,“你走吧”。疤瘌点头答应,可他担心会出人命,就问女人会不会做傻事,女人摇摇头说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畜生放弃生命……
“如果我不死,如果能出去,我会用一切去弥补我的过错,甚至用命!”疤瘌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应该的,这叫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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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上谷闲人,曾用笔名龙上。著有长篇小说《黑色疯狂》(上海文艺出版社,即将全国发行),《你以为你是谁》(签约,创作中),另有多篇中短篇小说,散文五十余万字。现为般若影视文化传媒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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