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善清：随处的根脉（《台湾行》之二）

     

中台禅寺的菩提树

                    随处的根脉

                        兰善清

赴台第二天正式进入团队游览程序，台湾导游牟九如女士走到我们面前，一番自我介绍后，带我们踏上“上车睡觉，下车尿尿”的赶路程似的环岛行程。

大巴先带我们在台北“总统府”前浏览一下，牟导说这是座百年老字号建筑需要有所感知，它袭用文艺复兴巴洛克式建筑艺术，所用木材全是台湾桧木。始峻于日本占领时期的1919年，坐东朝西，象征旭日东升；从空中俯瞰，呈日本的“日”字造型，是日本当时所谓的“总督府”，最后13任日本“总督”在此作威作福了26年至台湾光复，此后及今的台湾地区领导人均在此办公。沿着一排林荫大道走过，可以看到宋美龄当年亲自筹建的台湾顶级旅店——圆山饭店，她万万没想到正是在她一手筹建的这个尊贵高档地方，当年容忍了民进党在此成立，容其做大，以至于今天反过来对她毕生效力的国民党追杀，让她有苦难言，客死异国他乡。走在台北最大的中山路上，九如女士说这条路是经国先生上班经过的，说起蒋经国、说起国民党她显然情有所钟，说小蒋为台湾民众做了不少好事，牟姑娘称自己是喝国民党奶水长大的。

浓密的林荫下隐约可见台湾军事部门，与这些部门相对的一边是眷村，牟久如导游特地指给我们看：两层小楼，或独门独院，或连片混院，看去还是很风雅的屋舍。啊呵，眷村啊，因军人和家眷所住而得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居住小区。我看与其因家眷住所而解释为眷村，倒不如解释为眷念眷顾大陆而称为眷村合适，眷村不就是一片又一片想念大陆的村落么？不就是眷念家乡的万丈相思之苦浇筑的村落么？台湾开禁回到大陆探亲的第一波、第二波、第N波老兵们不都是从这些富有特别称谓的生活小区回大陆故里的么？

台湾的眷村

眷村人长哭当歌，故而有了我们熟悉的邓丽君、林青霞、任贤齐等一代眷村歌神走向世界；眷村人最懂政治，故而有了政治人物宋楚瑜；眷村人最需要表达，故而走出了凤凰卫视知名主持人吴小莉等名嘴。蒋介石裹挟来台的百万士兵及其家属啊，你们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居住下来，画地为牢，一住便是牢笼，牢笼下的相思让你们成就了别样人生，成就一个个旷古的传说。我不禁端视了几眼那林荫掩映着的屋子，目光触及处，沧桑随风起，一种历史活化石跃然萧然。九如女士说，眷村不只台北，桃园、新竹、嘉义、台南、高雄、宜兰、屏东等地均分布着，成百上千，许多眷村老兵是贫穷的，孤苦凄凉的，没有家眷的，能拥有独门独院的老兵极少，需奋斗三代方可建得起一幢。张大千当年在眷村拥有一幢小洋楼，那是因为他表态逝后将全部作品捐出方才获取的。大多数老兵能有一个蜗居的环境就不错了，简陋是必然的。眷村走出的台湾作家宇文正写到：“幼年时我住的影剧六村有个公共厕所，忘了几岁开始，慢慢地家家都有抽水马桶了，才不再去公厕。但记忆里，直到我们家搬出眷村，那个公厕一直还在。”（《台湾散文卷.盘子总是会破的》）用公厕，可想其艰囧。九如女士说她就是眷村后裔，父辈祖籍山东，现在高雄拥有自己的土地和一幢楼，但那里的地和楼都不比台北，不值钱。有总比没有好啊，国民党对他家还算不薄，由此我理解了这个眷村女子说出“喝国民党奶水长大”这等对国民党颇有感恩之情的话。

顺路参观了位于士林区至善路二段的台北故宫博物院，这座自比法国卢浮宫、俄国东宫、英国伦敦塔、美国白宫的华夏文明宝库，尽管不能同北京故宫和国家博物馆等量齐观，但海量的精品文物也是不可小觑的。毛公鼎、王羲之《快雪时晴帖》、黄公望《富春山水图》断卷、翡翠白菜等一批稀世珍品令人大饱眼福，再回顾每件文物如犹太人那般超级流离失所的经历，安能不在万般嘘唏中再行一份注目礼！从1931年日军侵占东北，这批文物开始颠沛流转算起，至1965年在台北正式定居下来，它们东躲西藏，辗转大半个中国，长达30余年，行程十数万里，世上哪些文物的身世能拥有这份万劫又复的经历？

中午抵达苗栗县就餐，当洋葱炒鸡蛋、莼菜、酸菜肉末、梅菜扣肉、烧白菜等菜摆到面前时，居家的亲切瞬间洋溢：这不都是我们家乡餐馆常有的口实且惠的菜么？尤其梅菜扣肉特有家乡感了，去了浓厚油脂的薄薄的方方正正的红肉和猪油浸熟的梅菜，那标准制作与我们那边完全如同一个厨子做的，我一向用它对付白米饭，简直一菜抵所有，一百个可口，特有食欲。这里是远隔大陆的台湾，这里何以出现我们湖北人钟爱的菜？牟导介绍，这里是客家人聚集地，梅干菜和梅菜扣肉是客家人走哪带哪的标志性生活菜！哦，我们湖北也是从客家人、江浙人哪边引进的这种佳肴制作方法，一种可口菜连起了华夏儿女东南西北、海内外共同的喜好和念想。

啊，台湾，我的同胞血脉哦！

苗栗也有它海岛独有的美食——爱玉糊糊，蔓生植物的果实，类似青蛙卵似的糊状食物，入口滑腻，非主食，近似于我们内地席上常有的葛粉饮料。

在南投参观了中台禅寺，它的庄严宏伟堪称台湾乃至东南亚最顶级的道场，走进大门，清澈池塘水面上一座玲珑小桥映入眼帘，桥身上“同源桥”三个字格外令人瞩目，那是杭州灵隐寺2007年赠与的一座全铜桥，寓意两岸同根同源。殿内四根擎天柱，八人合抱那么粗，每柱均由黑色花岗岩雕塑而成的四大背靠背巨型金刚像构成，巍峨如山，气势凌人。它极具创造性的融合了中西工法，将“直了成佛”的顿悟法门和“因次第尽”的渐修精神渗透其中，把古代丛林风格以及艺术、学术、宗教和文化完美融汇，无限唯美，万象至尊。

这是惟觉老和尚与著名建筑师李祖原居士（台北101大楼设计者）合作的杰作。

中台禅寺

中台禅寺的建筑极致，是否就使其他寺院没有了特色彰显？

不会的，前面我说到林口的千手观音寺，那是以富丽的雕刻、玲珑的藻饰呈现其不同凡响，还有“紫竹林中观自在，白莲座上现如来”的全球佛门之蕴藉。再看高雄县大树乡由星云法师率领弟子创建的佛光山佛教圣地，它闻名天下更有一番出离玄机的创意？该处除了整体建筑规模也相当宏伟、巨型雕塑群凌云盖世之外，则又以佛对凡尘超度以及众佛成城为主题展开的建筑布局，最突出的标志是金身接引大佛的姿势塑造，其姿势为：接引佛左手下垂作迎迓状，右手举至肩，掌心向前，手指向上，这显然是把八万四千法门凝聚为一个具体的普渡方式，将众生揽入怀中，“揭谛揭谛，波罗揭缔，波罗僧揭缔，菩提萨婆呵！”

佛像全身贴金，每与朝阳暮霞相映，便金光万丈，耀眼夺目。大佛脚下台基排列一圈与其相貌姿态相同的佛陀，形成众星捧月之势；从山下放生池到大佛前两侧，亦排列着大于真人作接引状的镀金雕塑佛像480座，形成佛的长城，至此你便有投身佛国之感，心灵悄然被接引。

在日月潭游览，你就想不到走着走着会在青山斜坡深处，逢上一座小小的寺院又一座小小的寺院，居然名曰玄光寺、玄奘寺。唐玄奘与这有啥干系？唐玄奘到过这里？没有，虽然没有，却有干系呀！当年的日本侵略者从南京大报恩寺掠夺玄奘法师顶骨舍利，战后台湾从日本争得一份供奉于此，舍身求法的先贤在此有灵骨安放，也是对两岸同祖的历史性护佑哦！

台湾是个拥宗教于庭院家门的地方，人们精神全拜托这玄天世界。有统计全台2万多座寺庙，每村达2至3座，走到任何一个地方，第一眼看到的必定是那个香火袅袅的屋顶，要大有大，要小有小，它一律以独一无二的金碧辉煌把你目光接住，引领你视野朝着不迷路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