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
回音
壹.
回音——在空谷幽荡的山川,发出声音,然后做出回响。来自障碍物的反射。
她回忆起很久之前接收到的消息,猫九的消息。问是否安好。是否再流过眼泪。这突然的询问使她惊异,因是故友,便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没有。进而又一步释义:生活很好,不哭不闹。最后以惯常的手法结束话题。
你看,这就是回音。像无缝对接的电视广告一样,作出回响。或许这时简也可以再发过去一条信息。她会在街道旁收到,烈日阳光下。
简对她说:“我前几天梦到你了!”
5小时后她回道:“可能是突然想我了吧!”而后发出等待问号的讯息。简不再作答。
这是第二次回音。回音被中断,截止。因为没有了反射面。
如果你还想听到回音,你就需要继续发出声波。等待接受声波在反射面反射回来的信号。
如果你想进一步的分析回音,就需要测量发出信号和接收信号之间的时间,然后根据声速测出距离和深浅。
这是关于回音的一个解释。来自于陌生人(简)的一封信。当然这不是信的正文,而是后续的补充阶段——她向我解释这段故事——用回音。
故事很短,因为我只接收到了她的两封信。听众也只有我一个,所以形式放浪且随意。
如果你是一个艺术家形象,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悲观主义者,亦或是一个信仰坚定的人,一个爱国者,一个中规中矩的学生形象,都可以来临摹这场故事。故事以放射
状形式展开,像极了回音。
贰.
你我都是热血之人——我们是青春的象征。
简。18岁。来自北方的无名小城。高考失利过后的两年前被人丢失。
丢弃者是一个男生——诗的信仰者。他对理想的厚爱像极了思特里克兰德。他们总是用最真诚的语言奉行最蹩脚的脏话,都是苦行主义者。唯一的区别点在于,后者禁欲。
用他们自己的语言也就是说“我他妈的连写诗(画画)的时间都没有,还搞什么女人?”不屑感过后,这一派人可能又会在某一个夜晚昏黄,在共同的人性欲望面前羞耻的低下头,一头扎进可能是给他们带来最恶劣,粗俗的女人的怀抱,然后再像丢垃圾一样把她们贬的一文不值。
我之所以描述的这么清晰,是因为简经历过,所以有发言权。我后来问起她,
“如果再给你一次这样的经历,你还要吗?”
“义无反顾。”就像是面临人生大事的抉择一样,她严肃的回答。
“为什么?”
见我一脸惊状,她反而咯咯的笑出声来。一种被愚弄的不快感瞬间浮上心头。
谈话发生在电影院,我们观看《我的男人》,是由日本作家樱庭一树作品改编的电影。至于我们为什么会一同出现在电影院,在之后的章节会有所阐释。让我们继续现在这个话题。
影片开始过后的大约半小时后,黑暗之中侧面传来简的声音——柔弱的。清醒的。
她说:“因为身不由己。”
“生活中的每个人都是碎片,他在你身上的折射就像是第一个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只能向前继续损伤,没有静止的机会。”
我猜测,简有压抑感。
许是过分的压抑导致了天性的解放,大一开学,简就玩起了滑板。长板,适合女生那种,酷资。这样,就遇见了扬。
扬。与简同年。也玩滑板。可能是上帝的磨盘转错了方向,才让他们得以相遇。至此以后,他来分担她的部分痛苦以及由此带来的不幸。
他是第二个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因为简曾经深信不疑,远离自己就像远离毒品。
简是极端的恐怖分子。
第一次滑板团体行动,擅于独行的简拒绝两次却被扬一再拦下。
那是第一次回音。
简拒绝不了陌生人带来友好偏差的回音。
长距离滑行,回来的路上简早已成为了蔫儿过的玫瑰骨朵。他帮她拿滑板,自然的动作,轻松的话语让她误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行为。
第一次。她就对这张多米诺骨牌做好了准备动作。
后来的每周末的晚上,宿舍楼下的操场便成为了滑板聚集之地。从动作的生分到熟练的掌握技巧,简用了几周的时间。
初秋,逃离自习的夜晚。扬说,校外花园可以一起滑板。
简没有思索,默认同意。
座椅上燃烟的浓妆女孩已成为简的重点关注对象,其余可以忽略不计,包括这场邀请。
“可以上去换个衣服吗?晚上有点冷。”
“恩。可以。”
分钟过后,一个穿红色卫衣,刺绣牛仔裤,白鞋的女孩带着滑板走向操场。
“他看向我,面部表情发生变化。微弱的变化可能来自于白色棒球帽。”简这样说。
信到这里,字迹开始变得含糊不清。接下来的意思大概就是“我们安静的到达花园,在一个斜度不大的坡上滑行,然后安静的回来。”
接着,这一段便宣告结束。
我不知道简写到这里时在思索着什么,我只知道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暂缓。我停止了阅读动作,然后猛灌了自己两杯冰水来缓解莫名的紧张感和不适。
叁.
放下信封时,从里面突然掉落了两张照片。很小的照片。
一张是很普通的游客照,一个女孩子被浓郁的森林围绕,背影是黑色长裙。而另一张却让我呆滞了很久。
它是很清晰的正面照,背景是大海。我这样形容:
夕阳沉沦过后,海面暗黑色浮现。波纹大幅度的涌动。深蓝,淡黄。船只经过荡起的白色海浪星星点点般被黑色掩埋,沉入黑夜。
然后一艘快艇驶入海面。左侧穿城而过的河流有大量渔船停靠在岸。可能是台风要来了,建立在渔船上的房屋浮浮荡荡。连接两处的踏板上孩子们嬉笑玩闹。浑浊的水面。
在蓝黑色交集的海浪里,站着一个女孩。我的第一感觉是她并不漂亮,却耐看。眉毛浓厚,眼眸深邃。自然弯曲的长发。虽适合浓妆,但还是以裸露的样子呈现。白色衬衣,白色手表,白色帆布鞋。星光照过来,她的身材曲线被暴露的一览无余。白色蕾丝内衣,忧郁的眼神空荡无边。
这张照片让我初识了简的形象——越轨。这是要被嘲讽和冷落的对象。或许是背景与人物的完美融合使得一种特有的成熟感加重在这个女孩身上,她显现出一种特殊的疲惫。而黑色的眼珠在修长的睫毛修饰下更加笃定了一种空洞无知。
照片后方备注:2018.7。大一。暑假。
肆.
看过照片之后,我又开始迫不及待的继续阅读长信。继上一段无厘头的结束过后,下文直接跳跃到了冬季。
冬天——结冰的雨。简对冬天的印象永远是舒适的被窝里一杯暖暖的奶茶在手,然后随意翻看着电视台上不经意错过的天气报道。
不是预报室里西装革履的那种,而是白雪覆盖的大街上,摄像机的镜头下一个黑色羽绒服的中年男人满脸通红的面庞和在他身后的行人走路时雪地靴踩踏在雪上的咯吱咯吱声响交融的场面。
冬天,是想家的季节。
元旦的假期很长,简买好回家的车票。收拾行李。整理衣物。热浪般的情绪却被母亲的来电打断。
“现在道路有冰,高速路那么滑,不要回去了。”
简向我描述她母亲的冰冷语气。
我立刻想起了小时候在哈尔滨雪屋外面制作冰糖葫芦的过程。
几乎一瞬间,糖葫芦就在空气中凝结成冰。
我想,这就是简当时的心理情绪吧。
她说:“我当时立刻想起了扬。我给他打去语音通话。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仅有的一次语音聊系。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人声嘈杂的背景乐。扬的声音时断时续。掩映在背景当中。”
是网吧。
游戏是男生的命。
一个致命流言——比起在外面花天酒地,在家里打游戏陪你的男生不是更好吗?
简说“我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只是在我说完每一句话过后都有一些暂时的附和和一些笑声。”
简害怕这种笑声。是从来没有听过的笑声。从始至终伴随着扬。
这笑声具有独特性——是冰雪覆盖了的金字塔——冈仁波齐。简这样形容。
她害怕,笑声掩埋了所有简在扬那里获得的安全感。
半小时的倾吐过后,简中断语音。失落感剧增。
中断联系。这是唯一能做的事。
就这样,简不仅失去了回音,连反射面也随之消逝。
这是第一封信的结束。
随后我联系了她。
伍.
“想听你当面讲述。我喜欢你的故事。”
“可以。”简当即发过了见面时间和地址。
——别止。周二下午四点。
那天下午。为了迎合女孩,我刻意选择了民族服饰上衣,墨绿色半身裙。午休过后带来的无力感交织着初夏的阳光铺满了整个街道。
见面地点是一间清吧。郑钧的《灰姑娘》充斥着清吧室内的每一角落。
我在寻找。
工作日人不多,角落里一个黑色长裙,穿机车靴的女孩映入我的眼帘。
错位的形象——机车靴。
“简吗?”我开口询问。
她沉默点头。示意我入座。递给我刚刚点好的果汁。在我对面的吧台上却是一杯低度伏特加。
错位的形象——对误解纠正。
原来简是内心放荡的女孩,只是因为环境的压抑使得本不该有的脆弱敏感远远超过了她的放肆与不合群,也正因为这种敏感更加加剧了她内心的狂野。是会造成误解的类型。
极端的例证。
之后的故事简讲述给我。过罢,已是深夜十点。
我们都兴致正浓,于是商量着改换一个环境。我们共同的爱好是日本文化,所以最终决
定看一场日本电影。
影片过后,在散场的过道里,她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后,熄灭烟头。最后一句话,
——从那过后,顺水推舟地,我被带入了文学的湍流。
陆.
——简丢弃滑板。
北方的天,雾霾很重。偶有白云清晰,淡蓝显现。就像是邪恶之中突然出现的美好,令人格外珍惜。如果你得不到满足的话,还可以走另一条捷径——雨天。雨点重重地敲击地面拂去白色尘土。混有泥土味道的,清新气息会给你缓释情绪。
简经常这样做,在雨天,站在高高的屋顶上吹风。风吹过来,侵蚀般渗入骨髓。仿佛体内所有的儿茶酚胺持续上涨——接触。发出指令。兴奋传递,度过艰难期。
将滑板丢弃后,她开始写第一篇文章。具有预测性的自己。
是在半年过后,扬又找到了简。大二第一学期。反射面的出现不仅没有令简生气,她同意,毫不迟疑。是需要排解的时刻。
理想混沌初期,简认识另一个男生。不久就结束关系。
她问扬,“关于我们的事情难道你就不想问点什么吗?”
他说:“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她内心震颤,是扬给了她信念。
她又一次陷入,碎片暂时性的重合。回音无比清晰而坚定。
他开始知道她的理想。扬推荐给简文学大赛,简投递过去。一直在等待结果。
柒.
讲到这儿时,简的陈述被打断。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硕的男士走过来,靠向她,给她点烟。然后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我向简示意。
男子抢先接过话来:“不用理会我的存在,你们继续。”
见我还是有点不适和紧张,简补充道,“是朋友,不用在意”。既然当事人都抱持无所谓态度,我也就放宽了心。
简接着说:“我期待过和扬在一起,很多次。”
冬——追求
他问你“多巴胺导致快乐,是生理因素还是心理因素?”
“是生理导致心理。心理又反作用于生理。”
他说你很聪明,“我记得我们老师上课就是这样子讲的。”
他说拼图的女孩子智商都很高。
他说你穿裙子的样子很好看。15分钟过后,他又讲述:“是在教室门口看见你的。”
午夜零点发来的信息“如果你在我们班,一定艳压群芳。”
你给他分享朴树的歌。他也能立刻回应你,“我最喜欢他的送别。”
他对你的每一赞美,都是儿茶酚胺的另一表现形式。每一个信号都表明:
——反射面永远存在,只要你发出声音。只是你看不到形状而已。
春——爱
我们有一场未完成的青海湖之旅。他诚挚邀请你。
“我喜欢一个人旅行。一个人旅行更多的是观察,了解别人,从而审视自己的生存状态。多数人一起旅行则是增进关系,享受快乐。”
“那可以陪我一起去青海湖吗,可以吗?”
“可以。”
忽视周围的警告标语。
危险。禁止游泳。生锈的标示牌上泛滥着几棵绿草。
我们要在青春里相爱一场。我对你说“不能预支未来的危险,如果你畏畏缩缩,那就不要出去好了。”现在,我们相爱。我不再预支未来对你的风险。
夏——适合接吻的季节。
我们在操场路过,接收信号的距离变短。停下来,停下来,看看浓密的绿叶,树影斑驳。光线被不均匀切割,投射在脸上。停下来,你只需扭头,一个声音,你就能留住爱情。我是主动接受型的女孩。我们每一次相遇。你只需一个声音,没有反射面的声音。我们便接吻。
没有秋——秋是离别的季节。
秋—— 离开。
即便是两年来你对我的过度夸赞,你都从来没有过一次想要真实存在的意味。尽管我期待了许多。你始终不明确,不对等——我连你的形象都没有
后来没过多久,第二年的暑假。简发给扬信息。最伤害的一句话。
“只通过你的语言,我真的认识不了你”
他说“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第二次这样的话,只是存在的背景不同。
午夜三点简收到这则消息。迅速从快速眼动睡眠转换到非快速眼动睡眠。
四点。五点。这是简第一次梦到扬。浅浅的梦。
简以前说过要去西藏,他们说,神的孩子都要去西藏。扬是帮助她的人。他是她的冈仁波齐。
淳朴的藏民坚信绕冈仁波齐——这个石磨的把手转山,转一圈,十圈,一百零八圈,就会积累功德。
因为路途遥远,跋涉异常艰难。她爬不上去。
如果有一天,简站在了金字塔上方与天接壤的地界:
没有他,她不是她。
我们将自己的灵魂与宇宙相为呼应,然后去做他赋予你的使命,那是家园。回到你本该回到的地方。
一百零八圈是上限。两年时间也是上限。
第二天。
捌.
这次抉择像是一个分道扬镳的岔路口,笃定了我向右走的步伐,而你始终在左。
宽敞的平面一楼里,陈列极简的黑色家具。简坐在内室的镜子前面,注视着外面的暴雨狂欢,冲击着暗黑色的天空与透薄的白色落地窗纱相互掩映。暗影下的镜框松动模糊。寂静极了。她用手蓬松着黑色的发丝,仿佛想要把一切都分离。看到雨,莫名颤动。即便是大地的潮湿气息扑来,雨水冲打大理石台阶。简在笔记上记录:雨像太阳,凉意像腐蚀剂。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黑红字体,都在记录着一本书《月亮和六便士》。一本书释义出一个本,应该鲜有人做到。这句话是笔记的末端,是阅读的结束。也是与扬的回音中断之时。
阳光过后,天阴。暴雨。雷鸣。
指尖在键盘敲击的痕迹伴随着空间带来的陌生感愈演愈烈,半小时挣扎过后,简发出简短的字句。“下雨了。有雷。”
“天气不好吧。”很快有人应答。
——错误的回音信息。
——代码错误。证实。因为她的记录表明:阴天是快乐的。
回音有了偏差。反射物快要接收不到信号。
“可不可以,我们不再联系。”
“可以。”
回音消失。
这便是最后一段,仿佛是一个仪式过程,宣告某个阶段的结束。最后的残留信息是扬,心理学专业,还有他的别称——可能是哈利波特中罗琳对卢娜(像满月一般苍白的脸和散发着灵气古怪气质的身体)的喜爱。简后知后觉。
玖.道末
“每一种浅薄的爱被逐渐释放,内心的积石才会越压越深。”道末也无法明确写这行字的意义何在,只是从内心的构筑到外在力量的打出,都异常坚决。
她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云团的移动是在洗浴过后,大学的澡堂。像电影特效般分层的云团以其固有的姿态从左向右飘散开来。片刻过后,清晰的天开始流入雨滴,像湿婆神的眼泪。轰鸣的雷声紧接着席卷整个上空,不留一丝缝隙。阳光被彻底掩埋,变成了冰冷的天。
作为一个北方姑娘末也从未见过这种景色,她披着浴巾的整个躯体顿时变得荒凉起来,仿佛流入的雨滴沉重的打在了自己的身上。无人能享受这般痛苦。
淋浴过后,道末拿起耳机,在宿舍床帘后那密不透光的阴暗角落里静静倾听一个摇滚歌手的心声。她在歌的评论区写道——忽然感觉你与世界隔的那座桥,它是最好的附属品,足以承载你的重量。
我在下面评论——梁博冷清,但,他的温暖,许多歌里都有着绝对的表达。
道末。18岁。来自北方的无名小城。高考失利后来到一个二本学校,是学校里广播电台的负责人员。我在电台的公众投稿箱找到末的住址,给她发过去两封信附带两张我的照片。这样,我们认识。
如果你在听过我的故事后,会压抑的喘不过气来,这里,也有一个道末的故事讲给你听,温柔的故事像七月间夜晚的彩霞。
是在大一暑假,搬校区。末请来了搬家公司。他说他是扬。需要剪刀来割断绳子捆绑行李。
不需要任何过多的解释,末便知道,他是广西人。长长的尾音,懒洋洋的腔调,散漫的身形,嘴里吃着的烟弥漫出颓废状的气息。她并没有注意他的正脸。便回道:
“没有,东西都打包进行李箱了。”末耐心的解释并没有引起他过多的情绪波动,甚至无丝毫变化。
扬跳上货车前门用指甲刀将绳子剪成三段,烟末掉落在绳尾,随着他的动作洒落地面。
三层楼的距离,来来回回。折返后,她递给他水。他说车上有水。不需要。
就像是每一个陌生者的突然来访,他对她心存戒心。
道末这是第一次看到他身体的轮廓外形。是汗流浃背的样子。普通的牛仔裤和网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脏乱。皮肤白皙。头发整洁。除了汗水之外,并没有过多的修饰。舍友悄声对她说,扬很帅。
即便这样,他仍对她心存戒心。
搬运工作接近尾声时,仅剩几个大袋和一些小袋。道末想自己将小袋提上去,不合理的建议被舍友拒绝。
一再尴尬的局面最后被扬缓解。他给道末递过一个沉重的紫色背包,没有语言交流,只是以沉默示意。
待最后的行李被搬运上去,道末帮他解开捆绑的绳子。灰色的教学楼道里,有光透进来,凉风习习。她看着扬脸上的的汗滴,径直的走上前去为他擦拭。
目光坚决。
她知道,从扬递给她紫色书包那一刻起,他才开始释缓对自己的错误认知。
她将擦拭过扬的手臂在自己的脸上胡乱一抹,而后又挤出一个恬静的笑容。对他,更是对这份工作。
下面的搬运工人催促他赶快下楼,又有新的单子了。扬在窗口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浓重的烟雾。他走近道末,弯下腰,对视着她的双眼,轻声说道:“谢谢”,”仿佛语言和躯体分离,仅是一个空壳在发出最后的声响。
而后转身离去。
末说想起这个故事,是无意识驱动。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极为短暂,如烟火般逝去。但对末来说,这样好过“我甚至连你的形象都没有。”
与末分离的那天,午夜一场暴雨过后,黎明的天异常开阔。
拾.附件——给扬的信
黑色·图书馆。301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五列的文学艺术专栏,在大理石包围的时间容器里被灰尘掩埋,陈旧的书籍,是黑暗与光明,魔鬼与天使并存的地方。
时间容器的最下端有人镌刻:撒旦在地狱里吟唱着圣歌,上帝却在天堂屠杀着生灵。
而在它上方不久,鲜红的大字被印刷在各个城墙——政治决策应该反映民意。
民意?社会学家立刻起身反驳“大多数人的意见不一定是对的!看看以前的奴隶制度吧!你要知道十年前大麻在美国是合法的。”时间容器里还要留有哲学之地,心理学之地。意识流,宗教甚至美学。
图书馆里,笔尖在白纸上的摩挲和勾勒,在时光的灼痕下,我渐渐恢复成自己的模样,独特的,丑陋的,还是忧郁难熬的。
劣质窗纱外,滑板的翻转声。扬起。跌落。每当厚实的石灰石被一次次压迫,这声响便完美融合。构成了夏夜里狂风肆虐的海浪。
海水蔓延心迹,浇灭一层层火。
此刻,最汹涌的海浪还没有到来。夜晚十点的熔炉,煽起了最后一团火:情侣的,体现优越感的,挽回颜面自尊的,释放性欲的,都在这时体现。我夹杂在这样的身体当中,快被大火肆虐,头脑却浮游在海面。下台阶,无限放大的滑板声响,火势猛攻,汹涌的海浪袭来,正面冲撞,猛烈的,冲突的。最热浪,气氛。
期待着最好不要出现的形象,这贪婪的夜像一个吸允人血的女鬼般令人畏惧恐慌。我在水火交融之际,需要力量支撑来逃离这个怪圈。逃离出魔鬼的界限。刻不容缓。
蓝色——张爱玲的颜色。
成全你,便失去我自己。
白色。代表你的善良。有简的扬,就像是白纸上的错乱的玫瑰,混乱而又不搭。至少行为上。
彩色。不代表我。我是沉闷的黑白油画。另一个女孩(道末)说。
在白色的背景下调配彩色,最适合不过。你若想象,在白色教堂后有一所房子,洋槐花的夏天,女孩们在树荫下小聚。渐变蓝的丝绸格布,洋洋洒洒般地搭在草地上。甜心草莓与慵懒的猕猴桃混合,编织的竹篮里放有面包和蓝莓酱。女孩融化冰激凌,仿佛一口吞下整个夏日的闷热气息,给你带来清凉的舒适和愉悦感。
这才是你本该有的样子。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