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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型人格的日常生活

2017-06-02  本文已影响3172人  逆旅主人

不见军已经很多年了,对他的记忆定格在十八年前的一个午后。他侧过头跟我说话,阳光照进来,让他的脸一半灿烂一半隐在阴影里。

他甜蜜地笑着说:“我不论去干什么都会想着她,这就是爱情吧!”

端着水果过来的仪问:“你们俩在说什么?”

军狡黠地回道:“我们两个在说悄悄话,不告诉你!”仪满脸红晕地瞪他一眼,他便“哼”着回了一扬眉,几个回合眉来眼去,两人越凑越近,我默默地挪开。

军是我从小认识的朋友,仪是他的中学同学,长得白皙漂亮,才情极高。军生性跳脱,相貌亦稀松平常,然而他喜欢上了仪,并穷追不舍。15岁的他,无论仪如何拒绝、讨厌他,也无论家长、老师施加了多大的压力,他咬定牙关、绝不放弃。

他的热情里有近乎疯狂的意味,他会为了仪的一句“我不想看见你”去暴雨中狂奔,也会为她偶尔的一笑容光焕发。外冷内热的仪最终不堪其扰,举手投降。

那些天,军不停地对朋友们说: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初中毕业后,两人同时上了中专,并终于获得双方家长的许可。和朋友聚会时,仪只要娇羞地看他一眼,他那张平凡的脸便会闪出光来,视线一刻也离不开对方。

几年后的暑假,军来找我,郑重道别。他说这几年他与仪互相纠缠得太紧,学习、工作都荒废了。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有事业,撑起以后的家庭,不能总是儿女情长。他已决定明日一早便离开家乡去深圳闯天下。此事父母不同意,亦未得到仪的理解,只好秘密进行。他走之后,若仪有任何不妥,烦请照看一二。

他站起身,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拜托!”一向嬉皮笑脸的辉一脸戚然与决绝,如同要上刑场。

不知在哪个环节出了错,这次出逃终究是泄密了,他连家门都没走出去便被没收了车票。几日后我再见到他时,他一脸笑嘻嘻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之后,两人便结了婚,将小日子过起来。军把一辆摩托车改装了,在车左侧加出来一个座位,每日带着仪在城里穿梭会友,仪盘起长发,再不是那个伤春悲秋的少女。

然而新婚不到一年,却传出了些异样的消息,军的生活里有了别的女人。他痛苦地对好友说:“怎么办?我两个都爱!”

此时,仪已怀孕,不知她是如何面对这样的现实。

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与他们的联系断了许久,再听到消息时,事情已经不可逆转。女儿的出生迅速激化了矛盾,公婆是坚定要孙子的,他们要求儿子离婚。在这样的矛盾中,军竟染上赌瘾,几个月就把身家赌光、房子也赌出去了。

他躲债不知去向,仪和孩子被扫地出门回了娘家。忧伤从此住上她的眼底,再不曾离去。

好几年后,一直杳无音信的军忽然现身于深圳。他在一家公司找了个勤杂的工作,每日起早贪黑,任劳任怨,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还总是一脸开朗的笑容。不出两个月,把老板感动了。老板像发现了金子般,把他叫去办公室,好生勉励一番。末了,问他:你想干事业吗?

军闭上眼睛,使劲点点头。

老板拿出一个大信封交给他说:从明天起,你就正式成为我公司的一名业务代表,跑销售,这里面有启动资金和名片。我相信以你的工作态度,很快就能闯出自己的天地。

军拿出名片按在自己胸膛上,激动得热泪盈眶。

第二天,军没有出现;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老板终于相信,军带着4万元启动资金消失了,之前的一切仿佛一幕闹剧。

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时,他已在贵州安定了下来,跟人做着小生意,并且还认识了一位贤淑的女子琳。琳早年曾受过情伤,一直单身,家境很好,自己也是公务员。军告诉她,自己也受过情伤,辜负过一位好女子,所以发誓再也不负任何女子。

他展开的追求是那么热烈,他的感情是那么真挚,让琳冷寂的心死灰复燃,两人很快就确定了恋人关系。琳拿钱出来让他开了家小饭店,军重振旗鼓,一心扑在饭店上。

他对琳说:给我一年时间,等我把小饭店开成大饭店,就嫁给我吧!琳含笑地默许了。

在两人的努力下,一年后,饭店盈利不错。军买了豪车,向银行贷款,扩大店面,又开了分店。他是外地人,银行要求提供担保,作为女朋友的琳毫不犹豫地在保证人栏签了名。

贷款到账的那天,军喝醉了,他在电话里哽咽着对琳说:遇上你,是上天给我的恩赐!你等我,我今生绝不负你!

琳等着,等着他的求婚戒指。

她等来的是他的婚讯。

他跪在她面前,给了自己几耳光,愧悔交加。那天喝多了啊,竟然睡了一个处女,而处女竟然就此怀了孕,他不得不跟她结婚。他……也想要一个儿子。

他握住琳的手急切地说:我是被她设计的!儿子生下来我就跟她离婚!你等我……

琳甩了他一巴掌,忍着泪走了。

军把饭店交给妻子的亲戚打理,又买了一辆越野车去云贵川自驾游。这么多年,终于成了大老板,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他甚至找人问仪的近况,要不要给女儿寄点钱呢?

然而钱居然没有了!盲目扩大的规模和缺乏经验的管理让账目出现了大窟窿。银行催着还贷款,他的信用不够,再贷不出钱。他去借了高利贷。

琳打电话催他还银行的钱,不然就要替他背上一百多万的债务。他哭了,说“对不起,我最不愿意连累的人就是你”,然而钱还是没还给银行,而是又投进饭店。

可饭店这时成了无底洞,只有进没有出。民间借贷的期限很短,到期就得还,还不上就要小心挨刀子。儿子刚刚出生,已经被上门追债的人吓哭了好多次。

军咬咬牙,再次没有告别,扔下妻儿跑了。这一次,他跑出了国,据说跟了一群亡命徒。

他在视频里涕泗滂沱,对妻子说:我在用生命搏一个机会,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不知他是否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希望国外也会有爱看表演的人,不然,他可要怎么活下去呢?

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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