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细读《伊豆的舞女》（4）
三
翌日上午九时许，汉子又到我的住处来访。我刚起床，邀他一同去洗澡。南伊豆是小阳春天气，一尘不染，晶莹透明，实在美极了。在浴池下方上涨的小河，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昨夜的烦躁，自己也觉得如梦似幻。（借鉴这种写法：叙述，然后加一个简单的描写，再写心情或者情绪。先介绍再细节，节奏不快不慢、稳步向前。）（对天气的描写，给人的感觉是非常圣洁的，阳光温暖，有一种暗示在里面，像做梦一样。）
我对汉子说：
“昨夜里闹腾得很晚吧？”
“怎么，都听见了？”
“当然听见了。”
“都是本地人。本地人净瞎闹，实在没意思。”
他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我沉默不语。（明明想打探昨晚上的事，却又沉默不语。）
“那伙人已经到对面的温泉浴场去了……瞧，似乎发现我们了，还在笑呢。”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河对面那公共浴场里，热气腾腾的，七八个光着的身子若隐若现。（为什么要先写这一段，不直接写下面的内容？因为这样写更自然，这篇文章都注重节制，注重细节，凡是要铺垫的东西都要自然地引出来。）
一个裸体女子忽然从昏暗的浴场里首先跑了出来，站在更衣处伸展出去的地方，做出一副要向河岸下方跳去的姿势。她赤条条的一丝不挂，伸展双臂，喊叫着什么。她，就是那舞女。（又是一种简单的描写，对舞女的身体的欣赏，很圣洁的感觉，而没有带有任何的龌龊的想法。）
洁白的裸体，修长的双腿，站在那里宛如一株小梧桐。我看到这幅景象，仿佛有一股清泉荡涤着我的心。我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扑哧一声笑了。她还是个孩子呢。（是孩子的纯净让他摒弃了污浊的思想，只是一种纯洁的欣赏。通过身体的描写，通过圣洁的表达来呈现自己内心思想的进化。）
她发现我们，满心喜悦，就这么赤裸裸地跑到日光底下，踮起足尖，伸直了身子。她还是个孩子呢。（为什么反复强调她是个孩子？因为是对前面“我”认为舞女有十七八岁的一种补充说明，同时她发现了我们之后的行为，为体现了她的孩子气，所以再次强化了她还是个孩子，在“我”的内心也是一种赞美。）
我更是快活兴奋，又嘻嘻地笑了起来。（“我”摒弃了性的意味之后一种轻盈的愉悦的心情的呈现。）
脑子清晰得好像被冲刷过一样。脸上始终漾出一丝丝微笑。（昨晚的污浊思想被冲刷掉，所以微笑。）
舞女的黑发非常浓密，我一直以为她已有十七八岁了呢。再加上她装扮成一副妙龄女子的样子，我完全猜错了。
我和汉子回到了我的房间。不多久，姑娘到旅馆的庭院里观赏菊圃来了。（体现了女孩子爱美的心性。）
舞女走到桥当中。四十岁的女人走出公共浴场，看见了她们两人。舞女紧缩肩膀，笑了笑，让人看起来像是在说：要挨骂的，该回去啦。（体现了孩子的一面，同时也体现了四十岁女人对她的严加管束，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严防死守，防止“我”乘虚而入。）
然后，她疾步走回去了。四十岁的女人来到桥边扬声喊道：
“您来玩啊！”
“您来玩啊！”大姑娘也同样说了一句。（用“喊”字，有点故意的感觉，可以感受到四十岁女人对舞女有一种妈妈在照顾女儿的心态。）
姑娘们都回去了。那汉子到底还是静坐到傍晚。（汉子孤独无聊。）
晚间，我和一个纸张批发商下起围棋来，忽然听见从旅馆的庭院里传来了鼓声。我刚要站起来，就听见有人喊道：
“巡回演出的艺人来了。”
“嗯，没意思，那玩意儿。来，来，该你下啦。我走这儿了。”纸商说着指了指棋盘。他已经沉醉在胜负之中，我却心不在焉。（与下面是完全对比的写法，除了能增加情节的波澜之外，也能凸显人物情感，让情感更加流露出来，激化出来。）
艺人们好像要回去，那汉子从院子里扬声喊了一句：“晚上好！”
我走到走廊上，招了招手。艺人们在庭院里耳语了几句，就绕到大门口去。三个姑娘从汉子身后挨个向走廊这边说了声“晚上好”，便垂下手施了个礼，看上去一副艺伎的风情。（体现出他们的职业性。）
棋盘上霎时出现了我的败局。（出现了结果，因为心不在焉。）
“没法子，我认输了。”
“怎么会输呢。是我方败着嘛。走哪步都是细棋啊。”
纸商连瞧也不瞧艺人一眼，逐个数起棋盘上的棋子来，他下得更加谨慎了。（写出纸商的细节，说明他对舞女艺人一点也不感兴趣，只在意棋盘的输赢。）
姑娘们把鼓和三弦琴拾掇好，放在屋角上，然后开始在象棋盘上玩五子棋。我本是赢家，这会儿却输了。纸商还一味央求说：“怎么样，再下一盘，再下一盘吧。”
我只是笑了笑。纸商死心了，站起身来。（通过对比，以纸商的央求来突显“我”的焦急心情。）
姑娘们走到了棋盘边。
“今晚还到什么地方演出吗？”
“还要去的，不过……”汉子说着，望了望姑娘们。
“怎么样，今晚就算了，我们大家玩玩就算了。”
“太好了，太高兴了。”
“不会挨骂吧？”
“骂什么？反正没客，到处跑也没用嘛。”
于是，她们玩起五子棋来，一直闹到十二点多才走。（节奏很快，一句话带过。）
舞女回去后，我毫无睡意，脑子格外清醒，走到廊子上试着喊了喊：
“纸张老板！纸张老板！”
“哦……”那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从房间里跑出来，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
“今晚来个通宵，下到天亮吧。”
我也变得非常好战了。（又是对比写法，通过对比来体现“我”的心情。）
四
我们相约翌日早晨八点从汤野出发。我将大学预科制帽塞进书包，戴上在公共浴场旁边店铺买来的便帽，向沿街的小客店走去。（“我”的做法是要自降身份，为了要跟舞女一行人亲近。）
二楼的门窗全敞开着。我无意之间走了上去，只见艺人们还睡在榻榻米上。我惊慌失措，呆呆地站在廊道里。
舞女就躺在我脚跟前的那个卧铺上，她满脸绯红，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脸。她和中间那位姑娘同睡一个卧铺，脸上还残留着昨夜的艳抹浓妆，嘴唇和眼角透出了些许微红。（细节中的细节描写。）
这副富有情趣的睡相，使我魂牵梦萦。她有点目眩似的，翻了翻身，依旧用手遮住了脸面，滑出被窝，坐到走廊上来。
“昨晚太谢谢了。”她说着，柔媚地施了个礼。我站立在那儿，惊慌得手足无措。
汉子和大姑娘同睡一个卧铺。我没看见这情景之前，一点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夫妻。（这一层关系一直到现在才讲，符合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因为到这里才看到的。）
“对不起。本来打算今天离开，可是今晚有个宴会，我们决定推迟一天。如果您非今儿离开不可，那就在下田见吧。我们订了‘甲州屋’客店，很容易找到的。”
四十岁的女人从睡铺上支起半截身子说。（女人的话可信度不高，很可能她只是为了阻止“我”继续一起走。）
我顿时觉得被人推开了似的。
“不能明天再走吗？我不知道阿妈推迟了一天。还是有个旅伴好啊。明儿一起走吧。”
汉子说过后，四十岁的女人补充了一句：
“就这么办吧，您特意同我们做伴，我却自行决定延期，实在对不起……不过，明天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也得启程。因为我们的宝宝在旅途中夭折了，后天是七七，老早就打算在下田做七七了。我们这么匆匆赶路，就是要赶在这之前到达下田。也许跟您谈这些有点失礼，看来我们特别有缘分。后天也请您参加拜祭吧。”（女人补充了这么多，应该是为了想让“我”知难而退，很明显地想将“我”推开。）
于是，我也决定推迟出发，到楼下去。我等候他们起床，一边在肮脏的账房里同客店的人闲聊起来。（肮脏的地方，体现了“我”对其他人的身份是平等的，没有看不起他们。）
汉子邀我去散步。从马路稍往南走，有一座很漂亮的桥。我们靠在桥栏杆上，他又谈起自己的身世。（挤牙膏的方式，在介绍人物背景故事的时候，不要一下讲太多，要一点一点慢慢地讲出来，慢慢地引导读者往下看。）
他说，他本人曾一度参加东京新派剧剧团。据说，这剧种至今仍经常在大岛港演出。刀鞘像一条腿，从他们的行李包袱里露出来。有时，也在宴席上表演仿新派剧，让客人观赏。柳条包里装有戏装和锅碗瓢勺之类的生活用具。
“我耽误了自己，最后落魄潦倒。家兄则在甲府出色地继承了家业。家里用不着我。”（用谈话完了以后总结的方式来写，将重点内容引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