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回复信息是一个难题，林素儿盯着屏幕心烦意乱。以她的敏感，一方面知道对方的用意，一方面又不知从何拒绝。

“谁呀？”灵子凑一张脸过来。没有谁。她说。“那你怎么失魂落魄的，像被打的落水狗？失恋了吧？”灵子灵敏的嗅觉突起。

“没有。不要乱讲。”林素儿扭转方向，背对着灵子。却仍然想不到怎么回复。

“来吧，有啥不能说的？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再说啦，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来来，跟我讲讲。”灵子蹦哒蹦哒地拐个弯看着她的脸。林素儿仍然低着头，感觉到她的凑近，便擦掉了聊天界面。

“那我就来分析分析，第一，以你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迷恋上谁，排除是你暗恋的人；第二，跟你表白的人，就是正在追求你的人，这个可能性很大。不过，想到你冷热不进的，要是对方这么袒露直接，你不会跟那人认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人是你认识的，而且比较关心你，但还没有坦露心迹。所以你就陷入迷惑了？我说的对不对？”灵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见林素儿没开口，她嗅到自己的分析有几分可信度。灵子叹了口大气，把手放在股后，在林素儿前面挪来挪去。“我是真心想帮你的。”林素儿抬起头与她对视。灵子半蹲下来，与林素儿的眼睛打齐，在她面前比划着说：“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丁点八卦之心，哎，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对吧？你把事情憋在心里，怎么能处理好呢？是吧？”

灵子合并三只手指，举过脑袋，语气坚定地发誓她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林素儿才打开聊天界面，把手机递过去。灵子顺势坐在她身旁，沙发顿时塌陷了一大块。屏幕在灵子的手中滑动着，白光温和地投射在她脸上，要是只看她的脸，你会觉得这是一个安静沉稳的女孩。林素儿想。

“那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吗？”灵子还在看着信息，目不转睛地问林素儿。

“没有。只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坦明。”林素儿往后靠在沙发上，脖子调到合适角度，闭着眼睛后仰着。

“我建议你先捅破这层薄纸，等他上钩了，你就坦白心意。你介意我帮你回复么？”灵子这次转过头来对林素儿眨了眨眼。“哦！你今天晚上出去是为了他吧？”

“你回吧。”林素儿嘴动了下，又恢复睡着了的模样。

“我回了：这么晚了，打算睡了。就不打扰你跟别人聊天了。”灵子一本正经地盯着屏幕，毫无感情地跟林素儿吐了一句话。

“哎！哪有别人啊！不要毁我清白，我只跟你一个人聊。”灵子拍打着大腿根，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样子。

“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喜欢我？”灵子屏住呼吸，有那么一刻，她做贼心虚地看了看正在假寐的林素儿。

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后“叮咚”一声，消息又回来了，是几条连续跳跃在屏幕上。“是。”“我喜欢你很久了。”

“你……”这条刚好被看到，又被对方撤回了。灵子猜他是想问你意下如何吧？灵子没有立即回复。对方也在试探林素儿的态度，故此时双方聊天僵持着，却也没有其中一方站出来打破僵局的迹象。

灵子又像很久之前一样呼出一口大气。她知道林素儿没睡着。轻手拍拍她的肩膀，待她挣开眼眸，把屏幕拉到她眼前。林素儿看过，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副怠倦的模样。

“你看着回吧，我没关系。”林素儿双手撑着太阳穴，安静得呼吸着。

“那我跟他开明见山，直接了断他的念想。我还真有点不忍心，这还是第一次。”她有些兴奋。虽然男生会甜言蜜语有百分之八十会花心，不过，看聊天记录，可以感受到对方很真诚。

“完了，我会不会遭雷劈啊？古人都说宁可拆一座庙，不可拆一桩婚啊！”灵子有些后悔地哀怨道。虽说她是个对待感情十分利落的人，可毕竟这不是她自己的感情。这样做，会不会真的错失一份姻缘呢？

灵子，也就是那位死皮赖脸的女无赖。林素儿在今天的日记本里写着，今天正式开始跟这位合租。至于未来如何，唯有静待水落。曾永泽想必以后会断了念头的。至于为什么要拒绝他，林素儿有些头疼。真要说来，不过是一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正因为没有往那方面想，所以才能好好相处了一段时间，至于，以后是否还能见面，见了面又会说什么，那就是上天的旨意了。

浴室里充盈着新买的洗发露的味道，是淡淡的女性香水味。林素儿想起，在记忆中，有个女友曾在二楼窗户扔下十块大洋给她，那个女友从身边经过的时候，就会让人闻到一股花香般的味道。一眼知故人的女孩身上都带有一种的独特香味，就像那位女友。或许是因为她们善良或者对她怀有特别的关怀，她才会有那种忍不住想要追寻那种特别味道的想法吧。

就像梦中的金色田野。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水草四处疯长，春来便绿，秋去便枯。水中淌着清澈可见的游鱼，像影子一般或怡然不动，或逃之夭夭。太阳倾泻下来，野草、河流、远处高低不稳的孤鸟映在山林里，一望无际的田野光秃秃的，铺满了金色的珠子，那便是金色的梦乡。没有足够华丽的模样，却足够埋在人的回忆里久久生辉。

餐厅每个月初要举办集体生日宴，意味着在这一个月里生日的人通通在月初这天过生日。对于这个活动，林素儿没有多大兴趣。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除此之外，她寡言少语，只能呆呆在一旁看着人们有说有笑，扫了他人兴致就不好了。所以，在小孟跟她提起下班后有蛋糕吃时，她并没有多大反应。不过，她还是跟着小孟忙前忙后准备酒水之类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生日？”小孟在搬啤酒时问起她。林素儿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十一月，还早着呢。”

“我生日五月，早过了。不过，每个月公司都会来问‘这个月有谁生日啊？’”小孟笑得露出两排牙齿。“我来给你模仿模仿方老板，咳咳―――梁孟啊，这个月都有谁生日啊？你记下来给我。”林素儿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翌日八点来钟。小孟双手交叉在胸前，漫不经心地问：“你昨天怎么没吃蛋糕再走啊？你不喜欢吃蛋糕么？”林素儿说不是啊，要赶公交。小孟便不再言语去做其他事去了。

林素儿出门时，灵子还在家躺着。对于一个不速之客，林素儿还是不大适应。比方说出门时，你会小心翼翼地拉上门；回家时，你知道有个人在家里，尽管她不是在等你，但心却会忍不住想哼起歌儿来。随着时间拉长，便会习惯这种有羁绊的感觉。要是有一天，灵子不见了或搬走了，她会不会像心缺了一块那样？林芳搬走时就不会有那种心被挖走的感觉。是因为总是怀着敬畏的心或者不易靠近的心思相处，才会当她离去时却会觉得松了一口气吧？可是灵子也没有什么地方让她觉得此人值得深交呀。大概只是一种虚幻的感觉吧。不过，知道有个人在家等着，真的感觉不一般。怎么说呢，就像踩在了棉花上，让人不舍得下来。

有天晚上，灵子没有如往常一般待在家中。毫无预兆地，林素儿在眼神搜索之处没有人的身影时，顿觉丧气。有种希望落空的感觉。就像吃到梦寐已久的食物时，味道却不是想象中的味道。怪令人无处发泄的愤怒啊。林素儿暗暗踌躇着。忍不住设想她这个点会不会出去买晚餐了。不过，不太可能。一般都是林素儿顺便在外买些蔬菜回家煮，两人一起吃。她好像一整天都待家里啊。从她搬进来后，她也没有这个点出去过。回家后的画面通常是以灵子“哟嗬”一声说“回来啦！”开头，之后她就会走过来接过袋子，追问晚上煮什么好吃的，她最喜欢吃什么之类的话。虽然极不情愿的，但也还是礼貌地回答了灵子的问话。这样一来，倒也觉得有人在跟前絮絮叨叨也没那么可憎了。不过眼下，林素儿实在不想打这个电话。林素儿煮了两人饭，兀自先用了餐，剩下的饭菜搁在台上。

不知过了多久，林素儿在沙发上醒来已是十一点。屋子里静静的，灯亮着时人不会听到街道上的车鸣声。林素儿抖抖有些麻的腿。站起来去拿茶几上的手机。手机有一通未接来电。是父亲的。林素儿回播回去，对方却是忙音状态。时机是个不可捉摸的东西，你需要的时候，它不够气候，你不再要时，它又跑到你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