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20失乐园第五章女强盗的前世今生

  她们一家人因为傍上这个老头而“鸡犬升天”这都是得益于她的奶奶和她爹的睿智。六十年代出生的她是家中的老大，经历过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痛苦，从小到大都是瘦得皮包骨。玉米，大麦，豆子，高粱，小米，红薯这些东西因为生产力低下一年的收成只够半年能吃饱，剩下的半年都是算计着吃。即使这样，她的父母还刹不住车似的一口气给她生了10多个妹妹弟弟，就更加没有东西吃了。草根，树皮，野菜都是常年哄肚子的材料。她的母亲看着这席上地上爬着的孩子就发愁，有几个孩子因为缺乏营养身体抵抗力差经常生病，就在高烧后死了。

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个最小的弟弟死去的情景：已经两岁的孩子了，咳嗽了几天，突然高烧，小脸和身上都烧得小火炉一样热。因为没有医药，一家人就只能给她喂点水，用湿布在头上降降温，后来的两天就连水都懒得去喂了。小孩子喉咙里的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有时候就憋得不能呼吸使劲地扭动一下脖子才能喘过气来。一群大点的孩子就在他的旁边玩，过一会再跑过来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然后给母亲告诉一声是不是还喘气，不喘气了就可以去扔了。那场景仿佛就要被死神带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什么动物的幼崽。因为没钱，连生命都卑贱到没有人去为他争取活着的权利。最后的那个傍晚，天都黑透了，天空彤云密布，好像要下雪了，这个被疾病折磨的小孩没能挺过来。他已经气若游丝，肯定是活不了了。她的奶奶到家里来看看孩子的情况，对她的妈妈说：“没用了，挺不过去了，要不就扔了吧。”她的母亲正在另外一个炕上翻拆小孩的棉裤，就停下手中的活把小孩斜着着抱起来喂口水，免得黄泉路上口渴，但是小孩已经不知道下咽了。奶奶把孩子抱走，过了一会回来说已经扔了。她的母亲叹了一口气说“死了干净，死一个了结一个的心思。”就因为穷，一个女人就对自己的孩子的离去看得这样淡然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村后面那个乱坟岗子上扔的都是这样的小孩，他们的母亲对他们离开的解释是“被阎王爷给勾走了”等到她上初中的时候知道了那是疾病带走的，是缺乏必要的营养和治疗才会生病死去的。

所以，“活着才是王道”，不计一切手段地活下去才是真理,女人很小的时候就总是听着父母挂在嘴边重复。对于这些孩子的吃穿住用给母亲带来的困扰，作为老大随着年龄的增长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母亲总是不停地想着怎么吃喝、吃什么才能喂饱这一张张饥饿的小嘴；没日没夜地纺纱织布做衣服，缝补衣服，翻拆衣服，借着豆大的油灯穿针引线，累弯了腰，年纪轻轻地才30多岁瘦瘦的脸颊上就开始显出衰老的皱纹，头上的白发也开始增多。

相比母亲，女人的奶奶就是那种想的开的人。虽然已经60岁了，女人的奶奶还是她所见过的同龄的老太太中最年轻和最有丰韵的人。奶奶穿着的衣服是最干净整洁的，她带着镶嵌着一颗假珍珠的帽子，耳朵上带着两个很小的黄金耳环，手上带着戒指。她的衣服每次洗过都会浆了再穿，这样就显得非常有形。她说话从来不用大声，从来不着急发火，保养得当的脸上还残留着年轻时候漂亮的痕迹。从小她跟着奶奶睡的时候就经常看到奶奶每天早上对着一面破旧的镜子不急不忙地梳头，上头油，挽髻子，扑粉，用头绳缠掉嘴唇周围的粗汗毛，手法熟练，有条不紊，与其说她在打扮不如说她是在重复某种重要的宗教崇拜仪式。她也要求她的孙女们一定要收拾好自己，不管生活有多难都不要放弃自己的形象，穷人是最容易放弃自己的形象的，而人一旦放弃形象就代表着一辈子都会这样穷下去，从下坡路上滑下去。

  当她笑话奶奶饭都吃不饱还这样打扮的时候，老女人给她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她一辈子生了10个儿女，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代，又遇到了饥荒，一家人就在奶奶的带领下全家搬到半岛一个港口城市讨生活。她的爷爷当黄包车夫，更重要的任务是在码头物色有钱的男人，给他们当向导，带他们到想去的地方。大部分情况下他会殷勤地介绍那些初来乍到的商人到他们租住的地方落脚。家里面好酒好菜的招待，干净的客房可供歇脚。日子长了相处久了就该奶奶出场处理下面的事情了：她负责把商人的钱哄出来，当然有她的办法，全程都没有暴力，只是好言好语的殷勤备至，直到最后双方都认为不能互利共赢了才散伙。那个贫穷的年代这个城市的老总换了一波又一波，商人也走了一波又一波，他们家的营生都没有受到影响。一家人生活的也丰衣足食，孩子也健健康康，相比其他的人家总是有病死饿死的人被抬出去胡乱地埋在城东的一处荒废的沙滩边，他们每天都在庆幸自己是能活下去。直到共产党来了，对“粉头”这个行业发布了严厉的禁令，认为这是旧社会的毒瘤，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淫荡的温床，社会动荡的因素，有伤风化，会威胁新中国的根基，坚决给与取缔。“老粉头”才带着一家子人辗转到关东，因为那个时候关外恶劣的生活环境造成了这种制度转移到了地下，很多内地的工人都租住在当地人家里，这样的关系就说不清了，这样做粉头还有机会。她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挣的钱把她的儿女养大，一个都没有死，这就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现在她年老色衰，只能偃旗息鼓了。她的子女也在共产党的政策下过着寻常百姓们刚刚能够吃饱穿暖的生活，但是这样的日子太苦了，要等待机会复出只有靠第三代人了。那些长久混迹于风月场跟男人周旋的经验和香艳妖娆的举止都还保留着，闲暇的时候就传授给她的第三代人。

女人听得津津有味，很难设想那是一种怎样的生活：那些钱用来买漂亮的布料做衣服，用来买美味的烧鸡和白馒头一定可以解馋。从小到大，她都跟着父母挣扎在温饱线上，这种日子太穷了，太无趣，她要改变这样的命运。“老粉头”告诉她的第三代：男人就是孩子，喜欢听好话，喜欢被奉承，喜欢欺骗自己掩耳盗铃，喜欢顺着自己的人。跟男人打交道只要拿到钱就行了，顺着他们是应该的，毕竟什么都不是白得到的，自己嘴巴上受到点委屈，只要能得到实惠就行了，和气生财”嘛。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恼，不要着急，多考虑考虑。男人就是动物，无非是吃吃喝喝，吃饱了喝足了“饱暖思淫欲”来钱就快了。一定要满足他们的胃口，说的话顺着他们的耳朵，他们就会心疼人，就会主动把钱奉上了。当然想要什么都是有技巧的，不能在开始的时候直接张嘴，那会让他们警惕接近他们的目的。一定要沉住气，欲擒故纵，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的哄出来他们的钱，就像温水里面煮青蛙，像蜘蛛吸干猎物的身体，什么都是慢功夫。最好能掌握男人的重要秘密，这个很重要，留着最后翻脸的时候当做杀手锏来牵制他们。其实这些男人都小气的很，关系好的时候还好，不好的时候连陌生人都不如。当他们发现自己掉进了陷阱，赔了很多钱就像赌徒一样想要翻本，因为把柄不敢跟你翻脸，什么都小心的依着你，生怕最后落个人财两空。也要注意不要逼人太甚，要给他们希望，要学会示弱，不要让他们来个鱼死网破，笑到最后就行了，千万不要弄出人命来，尤其不要伤害自己，他们的命才值几个钱，我们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男人拼命赚钱，我们花他们的钱，我们才是最后的赢家。这些“老粉头”的教导让女人学的炉火纯青，等到了道上混的时候，她甚至比年龄大的盗贼还要能把这些理论发挥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