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那点事之三
都说别人了，我觉得我自己的事也很精彩。逝去的光阴才是最美好时光，哪怕是再不堪的过去，只要他过去了就变成一段经历，一段难以忘怀的个人历史，一曲悠长婉转的旋律调子。有时候这种曲子会让人流泪，但是，那不是忧伤，而是一种情怀，一种释然。
我和老婆（咱不说爱人，自从到南方工作以后我就尽量避免这个词，感觉很别扭）结婚十多年，磕磕碰碰就这么过来了。我们之间其实谈不上所谓爱情，我从来认为两口子过日子不需要爱情也能过得很好。相反，有爱情反而过不好。你想啊，每天出去罗曼蒂克，家里搞得跟酒吧似得，喝着红酒，又是念爱情诗又是听肖邦的钢琴曲，再不就是普希金啊罗曼罗兰之类的哪有功夫经营家庭，哪有工夫打听柴米油盐的价格？哪有工夫带孩子学画画练书法的？哪有工夫攒钱买家电？所以，夫妻生活最好远离爱情。
我和我老婆没有爱情，就像中国的大多数的夫妻一样，她负责贬低我，数落我，我把这看成是鞭策我上进。我负责干家务买菜做饭什么的。爱情这东西是个奢侈品，就像路易威登的手提包和劳力士手表一样，除了向人们炫耀豪华之外一无用处，如果为了实用我完全可以用一个纸袋和廉价电子表替代。有钱有闲的时候，买一套名牌衣服穿在身上，开一部名车，到海滨别墅去谈谈恋爱，搞点红酒，抱一束玫瑰，念几首酸诗，那才有情调。这才配有爱情呢。平民们只有整天劳作才是真。
我那些农村的表哥表弟堂兄堂弟，还有千千万万我们县里的男男女女，他们哪个是为了爱情结婚？谈婚论嫁的条件男人无非是要求女方勤快点，能孝敬老妈，会做家务，如果自己的家境差点，根本就不敢奢求女方的长相，只要人家肯嫁过来就烧高香。我有个表哥，是我大姨的大儿子（他们家有三个儿子，别人说是福气，我怎么就总觉得是灾难？这家伙，三个儿子娶到媳妇后老两口子还能活着吗），人长得很英俊魁梧的，那年结婚我去了，那女人怎么那么难看呢？简直不叫人。现在流行拿凤姐开涮，认为凤姐是丑女人的代表，我那位表嫂比起凤姐来，那凤姐就是天仙。我那表嫂子的长相简直吓人。颧骨突出，眼角下坠，嘴唇不但像非洲人一样厚，而且老是合不拢，长排牙齿几乎都裸露在在外面。当时我想，要是让我和这样的女人做爱，我宁愿去喝农药。
我很不解，就问我表哥，你怎么会娶一个这么难看的女人回家？他说，咱家这光景有女人嫁过来就不错了，还敢挑拣。我又问我大姨，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去相亲？事先没有见面吗？我大姨说，人家要的彩礼比别家都少，还陪嫁好多嫁妆呢。
作为女人到了该嫁的时候，要求男方的条件也极其简单。只要小伙子不瘸不拐，不聋不哑，那就看谁家的家境好一些。东村老李家已经给儿子盖了五间大瓦房，还有一部跑运输的货车；西头老王家儿子在省城是包工头，城里有房子有轿车。比较一下谁家更有实力就成，哪个还管这个男人是不是兴趣相投，会不会念诗听音乐？格调是不是高雅？甚至只要条件好，就算是有点残疾也不在乎。如果两个人结婚了，平平静静地过着日子，生孩子，做饭洗衣服，过年过节回父母家热闹热闹，这就算完美了。谁要是不合时宜地提出，我不爱他，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他不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这些混帐话，多半会被别人抽一耳光，如果不知趣，还要说，真有可能送他到精神病院。
你还别不信，这时候谈爱情无异于是大逆不道。受到大家的嘲笑不说，真还会把你当神经病看待。夫爱情者，无病呻吟是也。在我们传统的爱情观念里，爱情重要的不得了。我看琼瑶的爱情小说还有港台的爱情剧，嘴里时刻挂着那个字眼。那些个俊男美女过着及其优越生活，又有良好的教育，高雅的品位人生，但他们整天在痛苦，伤怀，悲切，发展到高潮多半会歇斯底里，疯狂跳楼或者喝毒药。这些都是爱情闹得，不是无病声音是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滋生出这些苦头来跟自己过不去。要是俺那些个表兄表弟们有他们百分之一的物质生活，不定乐成什么样子呢。
我老婆虽然也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但是没有这些恶习。她的一切烦恼均来自我们结婚后的极其窘迫而艰辛的生活。但凡生活优越，我们就很满足。我们的所有争端均来自于钱不够花。后来我跟简工去了沿海城市，赚了点钱，我们的关系即刻改观。南方人可能跟北方人有区别。我不是很了解南方人，但是我们北方人，无论夫妻关系再紧张，再有什么这样或者那样的隔阂也好，矛盾也好，只要某一天丈夫从外面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钞票往老婆身上一掷，万事皆休。两个人即刻恩恩爱爱，欢声笑语。
我苦于在结婚后的很长时间里不能有这样的壮举，每个月只能从工资袋里掏出有数的几张票子，所以夫妻关系一直出于紧张状态，几乎到了崩溃的边沿。幸好单位在沿海搞分院，我搞了点钱，挽救了我那岌岌可危的婚姻。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九十年代的经济泡沫了。
由于我的不求上进（主要指没有升官也没有发财），受到到老婆的讥讽和斥责就很正常了。对于我老婆的斥责我颇不以为然。有时候我有点自不量力，总认为却认为我不是一般人。我认为我有思想，有追求，懂得生活，是一个很有情趣的人。我也觉得我自己相貌英俊，风度翩翩是个才子。我喜欢诗歌喜欢小说喜欢一切文学作品。可是这些在我老婆眼里一钱不值。
“有思想有追求？你追求什么了？有本事给我追回个一官半职来。”
“有生活情趣？呸！不嫌丢人。你看看你现在住的房子。你不是有生活情趣吗？你怎么不把房子好好装修一下。你看咱邻居小赵，自己不花一分钱，跟施工队的朋友弄来材料，把家里装修的象是酒店。人那才是有生活情趣。”
“你喜欢文学？算了吧。就你那两下子，你要真是个作家，一本书几十万稿费，我也不至于跟你受这份罪。”
说的我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撞死。有时候我也想争辩几句，最后也是以失败而告终。
她常常喜欢把我跟别人比。别人的老公如何优秀。我为什么要跟别人比呢？我就是我自己，我喜欢按我的方式生活。她不这样认为，常语重心长地教诲，想让我进步。
她常这样来激励我：“你看人家某某甲，跟你是同年进的设计院。去年就提了副处级，今年马上要升正处了。你看看你，还是一个大头兵。”
我很不以为然，我说：“某某乙比我还早来一年呢，现在不是也没有提拔？”
“某某乙怎么了？某某乙怎么了？啊？你知道吗？某某乙在外面偷偷开了个装修公司，赚钱赚老了。谁象你，就指望着几个工资过。哼！”老婆显然不满意我的不求上进，说话的语气变的严厉。
“某某丙可是又没有升官又没有开公司。”我也很不服气。凭什么说别人都比我强？
“某某丙虽然没有升官也没有开公司，但是人家婆婆给他们看孩子，他们结婚时婆家给他们把吃的用的一切生活用品都准备的齐齐全全。再看你们家，我们结婚的时候，家具，床上用品都是我们自己置办。你妈从来没有过问。你妈说等我生了孩子给我带，可是生了以后又反悔了，不给带了。说给找个保姆，费用由他们来出，可是到现在也没有给过一分钱，每月都是我们给工钱。还有........”
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控诉万恶的旧社会。将她在我们家受的委屈缓缓道来。我只好不吱声，以沉默来抗议。有时候我也被她感动，认为我们家太不够意思，怎么就不能为我们做点事呢？让我的老婆这么受苦。我咋就不能混个一官半职，或者也到外面开公司赚大钱，让咱老婆有花不完的钱，在姐妹们面前好好显摆显摆。我真是没有用。
她有充分的理由证明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男人。我知道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丈夫的机会的话她是绝对不会选择我的。如果世界上只剩我一个男人，那么她宁愿独身。
这一点也给我带来很多便利。比如别的男人晚上回家晚了要跟老婆请假，而且回去后要例行检查和盘问。看看衣服上有无别的女人的气味和头发，跟谁在一起，并要找机会核实。而我则没有这么多麻烦。我一句话，说在朋友家喝酒或者打牌，回去多晚甚至通宵不回去也没有问题。她压根就不会想到我会有什么出轨行为。用她的话说就是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瞎了眼睛。所以就这一点来讲我比别的男人幸福，这也是别的男人羡慕我的地方，特别是那些喜欢沾花惹草之流。
在设计院工作不可避免要到现场服务，被称为工地代表，负责处理施工过程中图纸与实际情况不符以及临时出现的错漏碰缺的问题。每一位在设计院工作过的人都会遇到，少则一个月两个月，多则半年一年甚至几年。这其间也是外遇多发时期。有些耐不住寂寞的人就会搞一些男女情爱的事来消遣。所以，留守单位的家属经常会找到单位领导，要求将其丈夫替换回来。说有风言风雨已经传回来，丈夫在工地跟一个招待所的服务员打的火热，再不替换回来这个家就散了。领导上就会极为重视，先安抚家属，说不要听信谣言，你丈夫受党教育多年，有一定的思想觉悟，决不会干出那种事来，同时紧急召回这位多情种，严厉批评之，令其做出检查。这事几乎所有出过工地代表差的男性职工都遇到过，只有我没有类似事件。我即使一口气在工地呆半年，十个月甚至更长，我老婆也不会要求领导要替换我。第一，还是那句话，我老婆认为我不可能出现外遇，没有哪个女人那么不开眼，会看上我。第二，在工地服务每天还有补助可以拿，增加收入。当时的补助费很是可观。可惜我没有很好利用这一资源。真是应了我老婆的话了，还真就没有所谓的艳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