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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蔷薇

2018-07-09  本文已影响68人  恻恻

                            一

  我被陈列在一个展览上,这里是拍卖会,我的主人不久前过世了。

  “这幅蔷薇真好看。”

  “是呢,听说这是老头子生前最喜欢的一幅画,竟也在拍卖的行列呀!”

  “唉,谁让袁总无子呢,一辈子的老光棍,这些画呀古董呀,不拍卖了还能留给谁?”

  “也是啊,听说这些拍来的钱都要做慈善?”

  “袁总真是个好人呐!”

  一群男男女女站在我的面前指手画脚,有的人西装革履,有的人俨然一副艺术家的样子。

  没有人愿意买我,当然不会有人愿意,我并非出自名家之手,能摆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老头子生前喜爱我罢了。我冷眼看着这些对我评头论足的人们,每个人都是对我夸赞几句,然后匆匆来到那些价值连城的作品面前。

  “爸爸,这是什么花?”我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一只胖胖的小手指向我,这里竟会有孩子?兴许是因为有半个世纪没有听见过孩子的声音了吧,我打量起她来: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皮肤很白,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睫毛很长,看着我时一双酒窝露了出来,似乎入了迷。

  “这是蔷薇。”拉着小女孩的年轻父亲说道。

  “可是他和玫瑰花长得好像啊。”小女孩天真的声音传来,嘴角上扬,欢快的向父亲询问。

  “这幅画得很细致,画上的叶子是平展的,还能看出其上的绒毛,这是蔷薇的特征,玫瑰花的叶子表面是皱皱的,懂了吗?”

  “哦。”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对父女把我买回了家,小女孩真的很可爱,我平静了半个世纪的内心竟烦躁起来,陷入了回忆。

  她和当年的我很像,那时我也有一位疼爱我的父亲。

                            二

  这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我这许久未动的脑子有些疼。

  “玲玖,吃饭啦!”是佣人在呼唤,我是不允许任何人走进我的画室的,除了我的老师和我的父亲,尽管我只有六岁。

  “知道了。”我回应了她一声,这是她第三次叫我吃饭,我知道再不出去,母亲就会不顾我的反对冲进来。幸好这幅画完成了,我长吁一口气,这幅涂鸦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杰作。

  我走向餐桌,六岁的体力在作画时已经耗尽,撒娇似的倚在父亲怀里要他喂我吃饭。

  我们家很富裕,从小我就知道,在这个年代,能请人教我作画实在是很奢侈的事。

  “画画的时候就浑身都有力气啦?”父亲笑着刮我的鼻子。

  “嗯。”我朝着他笑。

  母亲总是在一旁笑着看我们闹。我那时不是很喜欢我的母亲,因为她不想让我作画,总是说我太沉溺于这些没用的东西。这个时候,我总是父亲同仇敌忾,母亲也拿我们没办法。

                        三

  时光荏苒,我已经是21岁的大姑娘了,这些年在父亲的纵容下,我过的很纯真,在我八岁那年,家里又添了一个弟弟,从此,母亲也不再对我过多的管教。

  曾经我不懂,为什么母亲会突然改变,后来看着弟弟过着与我完全不同的童年,我才明白,父母是把我当做孩子宠,想给我最好的东西,让我做一个单纯的小公主,以后会嫁给一个能照顾我的男人。而弟弟,是要继承家业的。

  我对此有些反感,我爱作画,也完全可以忍受生活的辛苦。谁说不是呢?我也曾跟着老师同学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情,只是我的父母不知道罢了。

  一个阴雨天,我遇见了他。

  那是一次画展,我被一幅在角落里的画吸引,停在那里许久。

  “你喜欢这幅画?”他来与我对话,兴许是我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这幅画的作者画完便自杀了,是一个不起眼的女生,所以这幅画也被摆在不起眼的地方。”他自顾自的说。

  我这才转过头看他,长得很温和,一米七八的样子,嘴角挂着礼貌性的笑容,眼里却是回忆的样子。

  其实我注意到这幅画,很大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它构图的大胆与用笔的老练罢了。看了很久,是觉得这幅画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在这样一个角落里,血色夕阳下的小木屋,还有三两草垛,明明是很美的景色,却透出了绝望。听到男生的解释,我才感受到作画者内心的挣扎。

  “你好,我叫袁莫。”见我回头,他说。

“余玲玖。”我有些尴尬,面对一位突如其来出现的男子,“你对这幅画很了解呢!”我笑,半响,我终于回忆起他来,“啊,是你,袁莫!”

  “认出来啦?”他宽容地笑了笑。

  “这幅画是我妹妹的遗作。”她带有歉意的笑着接着说,“我妹妹,向往的一直是最平凡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没有人理解她的愿望。父母,也,包括我吧,想把她从幽暗的画室里拉出来。那天,她收到了父母为他安排好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啊,不是美术学院的通知书,她什么也没说就回了画室。”说到这里,男生顿了顿,“一个月后,就在这幅画面前,她自杀了。我想,她那么喜爱作画,总该有一幅让世人见到,所以就把这幅画送来了这里。实在抱歉,我看你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便想和你讲讲她。”袁莫歉意的笑了笑。

  我听的有些唏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旁人不知,我是知道的,袁莫的妹妹袁湘患抑郁症。袁余两家是世交,只不过这位袁绍也一直在国外长大,我与他并不十分熟识,倒是袁湘,还稍微了解一些,只是近些年她再不与大家相见。

  “兴许,在另一个世界,她能活的更自在些吧。”我说。

                          四

  那以后我便和袁莫渐渐熟悉起来,他妹妹在某些方面确实与我有些相似,只不过,我只是无所谓财富,一心扑在艺术上罢了,而袁湘,憎恨这个张牙无爪的世界。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爱作画,袁莫对我照顾有加,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双方家长都十分赞同,事情顺利的让我觉得这就像是一个局。

  他是喜欢我的,后来我知道,很小的时候我们曾一起玩过,他觉得我和别的孩子不同,因为我从不炫耀我头顶上的小花,而且我很安静,总是爱看着天,有时也喜欢四处张望。他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笑着告诉他,我爱看天,是因为天总是让人觉得熟悉,却又时刻在变,四处张望嘛,因为一切都可以跑到画布上。小时候他也很安静,安静到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他五岁的时候有了一个妹妹,直到他13岁出国,妹妹都冰雪可爱,也许是因为他妹妹也爱作画,所以他也更记得我吧。

  后来他毕业回国了,第一件事竟是来参加妹妹的葬礼。她在国外的时候也经常与妹妹通话,回来的时候才知道,那段时间,他是妹妹唯一愿意倾诉的人。他很愧疚,如果当时他没有劝他听父母的话,兴许她便不会死。每次说这些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轻轻的抱住他。

                          五

  他遇见了我,那时候袁湘去世不久,我一直在想,他爱上我,有多少成分是把对妹妹的爱寄托在我身上。他说,他爱我眼里的阳光和我对生活的热情。是不是他希望他的妹妹也可以像我这样呢?

  而我爱他,是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他对我好吧,也可能是他爱画,让我以为遇上了知己吧,反正,我们都很爱对方。

  可我越来越不安,在一起的第八个月,我渐渐发现,他爱画,也只是因为我爱画,还有他失去的妹妹。他爱我,却让我觉得很不真实。

  他总是无条件的付出着,并且纵容我,但我觉得,这更像是在补偿,补偿他没有给他妹妹的。但我爱他,所以我想,也许过段时间,我便习惯了。

  可是后来,我们的话越来越少,他去父母的公司帮忙,每天都很忙,而我忙着旅行.作画。我越来越恐惧,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去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游手好闲。我知道我作画的水平已经很高了,但我想去工作,否则我没有办法和他相配。

  我给他诉说过,忙的焦头烂额的他每次都温柔而耐心的安慰我,我不和我的父母交流这些事情,因为他们只会纵容的笑笑。

  我越来越沉默,这样的生活和我想的不一样,我就像一头困兽,无用的身体与来自各方纵容的爱困住了我,我发现,我确实什么都不会。我爱作画,但我不希望我只会作画,我更不希望我的伴侣无法在心灵上与我交流。

  我不再与他倾诉,可他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就像当年他妹妹去世一样,他仍然不知所措。

                          六

  我们订婚了,所有人都来祝贺我。只是,没有人知道,我也抑郁了。

  后来我看到了一本古籍,它说,用自己的鲜血与晨露还有颜料相混合,燃起一只陈蜡,于十五月圆之夜集心头情思作画,便可将灵魂寄托于画中。

  思考了良久,我画了一幅蔷薇。

  血色蔷薇,象征着爱情的破碎。

  我看到他哭了,后来我便在他的卧室里陪了他六十年,起初我们的心都很疼,后来,也便平静了。

                        七

  “爸爸,这幅画摆哪儿啊?”

  “你想放哪就放哪咯。”

  “放在我的书桌上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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