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报》评论:将赤子之心形之于文(巴陇锋)
将赤子之心形之于文——评徐兆寿《斯文凉州》
□巴陇锋
(本文发表于《文艺报》2023年12月25日文学评论版)
徐兆寿新著《斯文凉州》以娓娓道来、夹叙夹议的大散文笔法,将河西走廊古凉州文化作为中国文化的切片和样本,给予致广大而尽精微的关照,自古到今、从源至流、由外而内由内而外地对中国文化进行了一次全面仔细的剖析和审视,指出中国文化具有道法自然、欣欣家国的整体性优势,表明继承传统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为文化自信鼓与呼。
《论语·雍也》云: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徐兆寿能将赤子之心形之于文,本就不易,而尤能够注意到当下流媒体时代接受的即时性和碎片化特点,充分照顾和考虑读者的接受喜好。纵览全书可知,在章节安排上,多篇幅轻便、适于轻阅读的篇什。全书35万言,被分为411节,平均每节不足千字。但事实上,作者所言说的话题却绝非无足轻重,诸如“中华文明格局下的凉州”“寻觅河西走廊的历史”“生死之道”“汉武帝的天马梦”“关于铜奔马的命名”“凉州外贸引领天下”“三大文明”“中西方文化的差异”等,由此观之,全书乃轻便为体、宏大为骨的正经言说,目的是在碎片化阅读时代,让传统深入更广大的人群。
事实上,本书正是以知识的丰沛和表达的趣味性见长,让观众开卷有益的,作者时刻不忘在娱乐观众的同时给观众以知识的塑造。如对“张掖”的解释,如“魏晋南北朝的时期它有两个意识形态”“张骞是第一个睁眼看世界的人”的观点,如“学术共同体”“道法自然是我们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中国的元气发生地就在昆仑”等见解。作者通过对五凉文化的充分言说,给观众和读者知识的同时,的确将被遮蔽、被悬置、被边缘化,甚至已经趋于模糊的凉州文化、河西文化,重置于世人眼前。仅此,就善莫大焉。而五凉文化的厘清,无疑有助于廓清中国文化的一些迷雾和误区,因为它是中华文化不可分割的部分。
故事性强,悦读怡心,是《斯文凉州》一书另一大特色。得益于作者学贯中西、通晓古今,其善于讲述历史故事,如刘邦遭受“马邑之围”、如张骞的故事、如汉武帝的天马梦、如郭沫若给铜奔马命名的经过、北京王沮渠蒙逊对石窟开凿和佛教事业的了不起贡献、鸠摩罗什与姚兴的奇妙遇合以及佛经的翻译、鸠摩罗什吞针故事、“三寸不烂之舌”故事、敦煌莫高窟壁画佛陀和鹿头梵志的故事等等,都颇有启发意义。作家还不时联系朋友熟人名人的逸闻趣事,如贾平凹关于“普通话”的解嘲之语、赵学勇的名老中医岳父故事、陪同雷达游天梯山石窟并听贤孝的经历……
凡此,不仅增加了趣味性,而且降低了学术性著作的“硬度”,具有很好的调适作用。夫子自道,不厌其烦地讲述自己的故事,也是作者与读者拉近距离的绝妙方式,如武威人的自信故事、长篇小说《鸠摩罗什》的创作动因困惑及情节安排等等、拜谒孔庙并寻访子贡守墓处的经历和感慨等,读来都亲切暖心。
图文并茂,诗意盎然,是徐兆寿著作的惯有特色。精美的彩色照片与富于文采的到位文字的互注,适应了读图时代的需求,而且,书中“富于文采的到位文字”往往充满诗情画意,且不乏诗家语。如在《西方诸山》里,作者先用自己的《大通河边》小诗,让人去领略“有限的人在无限的时空中的一次慨叹”;再用昌耀的诗,说明环境的奇崛、空廓、寂寥;结尾作者又附上自己的诗《日月山》,令人陶醉。又如,在《水系与绿洲》里,用张子选诗句“羊群啃着石头上的阳光”,说明酒泉的戈壁荒凉,非常传神。干旱少雨,让河西籍的作者在复旦读博期间见雨兴起,写下《又下雨了》的小诗。这里,诗情和文意契合无间。作者还信手拈来匈奴民歌《匈奴歌》,与论说相映成趣,富于情调。
学理梳理和个人经验分享紧密结合,令人如当面晤谈,人文共赏,美不胜收。书中,理论阐述部分和的作者的私人化和个人化叙说,多用两种不同字体区分开来,语体风格也明显不同。
《农耕文明——道法自然》正文如题,讲凉州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最是合宜;之后,图文结合,用楷体文字回忆女儿的出世及乡间生活,得出:天不变,道亦不变,农人们习焉不察的生活中,蕴含着久已失传的“大道”。《凉州人是如何看待死亡的》,则将私人化叙述放在正文中,在厚葬和薄葬的辨析中,作者倾向薄葬,但笔锋一转又谈及“薄情的薄葬到底好不好”,令人深思。最后一节《传统的养生观念》,将自己的健康状况和农民老父的健康状况作比较,特别是通过年迈父亲扛一百多斤面粉一口气上六楼与我们好几个知识分子抬着同样的面粉歇了几歇才上楼的狼狈样作戏剧化比较,说明了父亲的不言之教,也传递出中华文明传统的博大精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