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端午节
说不尽的端午节
文/北 鲁
又闻到了艾草的苦香,粽叶的清香,糯米的馨香。诗人,又一次作为一个词汇,进入世俗的生活。这都是因为我们有个端午节。
在中国,似乎没有哪个节日比端午节更有自然气息和人文情结了。
无论起源于哪种传说,两千三百多年来,端午节作为一个民间民俗文化符号,最能反映中国百姓的民族心理和草根情怀。
关于端午节的起源,最流行最受百姓推崇的,是驱邪避害说和纪念屈原说,两种传说使节日的自然理念和人文理念获得了奇妙的整合。五月端阳时节的恶日瘟疫,使驱邪避害行为衍生为千年风俗。这个风俗是最民间最草根的,直接关乎民生繁衍。于是艾蒿、菖蒲、白芷、草药香囊,就蓊蓊郁郁地生长摇曳在这个节日里。这些都是大地的精灵,生于泥土,感于风露,大自然的日经月华,使它们成为百草之长,庇护着人类远离病害灾魔。那些卑微的艾草菖葵,成为生命的保护神,成为节日的吉祥物。甚至遗传了远古的神性密码,至今让众生崇礼有加,给人们带来了无尽的精神怀想和幸福感。
端午节源于屈原说,是端午节的普遍精神认同。屈原身上起码有这样几点暗合了百姓的良好愿望,一是忧国忧民的爱国精神,二是不与邪恶同流合污的高洁情操,三是心存高远矢志真理的志向和浪漫情怀。尤其是他的哀民生赴国难,正好暗合了艾叶百草普济苍生的道法精髓,用今天的说法,就是草根意识,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这也正是千百年来,人们世代追求的人生境界和良好愿望。这种天人合一的文化内涵,使得我们的端午节,既散发着醉人的百草的芳香,又弥漫着迷人的诗意气息。
卑微的艾草,不择丰瘠,随遇而安,荒滩野地,沟坡草泽,扎下根子就可活命。贫贱的白芷菖芦,同样沟渠水畔即可安身,妩媚的身子,张扬的阔叶,不以卑贱的出身而自弃,担负起了祛灾辟邪、疗疾救苦的使命。后来附会在这个节日身上的糯米粽子、赛龙舟、撒雄黄酒,以及东北的吃鸡蛋等民俗,作为民生愿望的衍生物,不断丰富积淀着节日的内涵。
小时候,总感觉端午节有一些悲剧色彩,和伤感意味,那多是从老人们关于节日的传说故事中散发出来的。比如消除瘟疫,比如屈原投江。尤其是屈原的有心报国,无力回天,一个悲愤幽怨的影子总是笼罩在生命的上方,所以每到端午前后,忧伤的情怀就弥漫开来,如同我忧伤的岁月。
当然更多的还是过节的新奇和兴奋。每到端午,天不亮母亲早早把我们轰起来,去到野外采艾蒿,折柳枝,在晨光里插遍屋檐。母亲说这样一年就不会得病了,就会人口平安了。最初的时候,不认识艾蒿,或采不到艾蒿,就胡乱采一些疑似品种如水蒿、柳蒿、黄蒿等,母亲就一一挑拣出来,只有那些真正的艾蒿,才有资格插上房檐,像少女的额发或裙裾,悠扬自得地摇曳一个夏天,一个秋天。
至今,留在记忆里的艾草的熏香和蒲叶的清香,还一直是我幸福的天堂。每每忆起,或手捧艾草、粽子,忍不住要深深的呼吸一番。多么难得的亲近自然的机会啊!
近来有人提议,将端午节变成黄金周,拉动旅游经济。不禁心下思忖,那样的话,千百年来被草木之香浸润的端午节,它悠久绵长的韵味能否被冲淡,甚至被置换掉呢?也有人设想,可以将端午节定为中国的卫生免疫节,想法是好的,但那样的政府行为,恐与民间的草根愿望相左,最后使这个节日不伦不类,陷于尴尬。
我的想法是,既然是个民间节日,就让它扎根民间吧。任何命名都是一种伤害和强权。任何强行的规范和移植,都可能破坏它的生态;对它的任何功利觊觎和经济企图,结果只能是惨淡收场。
留住这个充满了草香和诗意节日吧,我们脚下的泥土越来越少了,我们眼里的绿色越来越淡了,我们不能一味地退却了。仅仅留住美好的记忆是不够的,我们不会容忍精神的家园被连根拔起,所以我们应该回到土地。像艾草和蒲葵那样,像我们的先辈诗人那样,无论卑微还是高洁,都要返回泥土,守住自己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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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崔橹、鲁荒等,曾在《诗刊》《星星》《诗歌报月刊》《文化月刊》等上百家报刊发表作品。获奖近百项。出版诗文集、渔猎文化专集等六部。主编多部。研究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