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天：翻新书的日子最美好

1月18日，周二，晴，4至12度

意外收到一本书，资中筠先生著《九十自述——蜉蝣天地话沧桑》，不是正版书，是打印本。寄书人是湖南娄底的。娄底是全国闻名的打印小镇，淘宝网上的绝版书打印店基本都是娄底的。我的日记也是上传给娄底的网店打印成书。我开始以为是某位书友在网上下单寄给我的，在朋友圈里发布寻人启示，无人回应。后一想，可能就是打印店寄给我的吧。书的打印质量不错，文字很清晰，今后日记可找此店打印。

资中筠可谓学术界的大先生，何谓大先生，不仅学问好，还有传统士大夫的精神底色。我曾读过她的五本自选集。这本书，是资先生的自传。下午读了她的家世，几代的社会名流。她的外祖父曾从学于清代著名文学家、经学家刘熙载、俞曲园。舅舅是童润夫，中国纺织工业的先驱。父亲资耀华是民国著名的银行家。母亲婚前也是有名的教育家。书香门弟的贵气是需要数代人积淀的。资中筠三姐妹，她是老大，中国社科院中美关系史研究会会长，曾担任毛主席、周总理等国家领导人的翻译。二妹资华筠是著名的舞蹈家，曾获中国舞蹈艺术终身成就奖，中国艺术研究院终身研究员。小妹资民筠是空间物理科学家。资中筠的丈夫是社会科学家，中国社科院欧洲学会原所长。一家人都是顶尖的知识分子。光这家世背景就令人惊叹。

资先生虽从小家境殷实，可家风朴素，平时都穿布衣布鞋，唯特定场合才会着盛装。资先生说，那个时候所谓“上层”比较有文化有教养的家庭一般都是如此。所以每当她看见电影中凡是出现所谓上层家庭女眷家常都是绫罗绸缎、珠光宝气，总觉得可笑，因为实际上并非如此。这完全是出于不了解那个社会和生活的人的想像。

读到这儿，我想起林黛玉进贾府时，到荣国府拜见王夫人。描述室内摆设时，尽是“半旧”的字眼。“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表缎背引枕。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因见挨炕一溜三和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倚袱……”脂砚斋在此处的批文与资先生不谋而合。

甲戌侧批：“此处则一色旧的，可知前正室中亦非家常用度也。可笑近之小说中，不论何处，则曰商彝周鼎、绣幕珠帘、孔雀屏、芙蓉褥等字样。”

甲戌眉批：“近闻一俗笑语云：一庄农人进京回家，众人问曰：你进京去可见些个世面否？庄人曰：连皇帝老爷都见了。众罕然问曰：皇帝如何景况？庄人曰：皇帝左拿金元宝，右手拿一银元宝，马上稍着一袋人参，行动人参不离口。一时要屙屎了，连擦屁股都用的是鹅黄缎子，所以京中掏茅厕的人都富贵无比。”脂砚斋继续写道：“试思凡裨官写富贵字眼者，悉皆庄农进京之一流也。盖此时彼实未身经目睹，所言皆在情理之外也。”

资先生谈及其母常挂嘴边的两句话：一是“成事勿谏”，一是“堕甑不顾”。都是指已经不可挽回的事，就不要再作无效的争取，或无谓的悔恨。前者出自《论语》，后者出自《后汉书·郭符许列传》。我就是一个行事冲动，事后反悔的人。这两句话给我敲响警钟。

最近这段时间未读书，胸气劣气上浮，待人又变得尖刻无理。书须臾不可离身啊。

昨在支付宝图书馆信阅系统下了一单，借了五本新书：《徐复观先生谈思录——士当何为》、罗新著《从大都到上都》、《费正清中国回忆录》、叶瑜荪著《漫话丰子恺》、张岱年著《中国人的人文精神》。中午就收到。

翻新书的日子最美好。

今天还做了小葱豆腐包，味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