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里偷来的星星》 Chapter 1/ 起 伏

        一丝丝绵软清润的香甜混着风钻进鼻子，像柠檬糖也像姜糖的味道，我吸了吸鼻子，扭头，环顾了左侧的教室没有发现谁在吃糖。又扭头看向右侧，没有窗帘的窗户对着教室外的走廊，窗外一片亮堂，早上十一点的太阳，看不见阳光，只有刺眼的白映在整个教学楼的瓷砖外墙上。

        对面楼的楼上，左边的班级，教室的门被突然推开。我懵了一下，他已经走出来了，很熟悉的侧影，晃晃悠悠的晃过了整条走廊，转角，消失了。为什么上课时间跑出来啊，我有些茫然的疑惑。

        见到他就很开心，有小烟花在心里滋滋地响，但是他到底干嘛跑出来？上自习溜出来透透气？还是突然不舒服……我微皱了下眉，瘪了瘪嘴，迷茫地收回目光。

        哎，我竟然不知道他们班在上什么课，是自习课吗？瞥一眼窗外，还没有出来啊他……

      不安的苗子又往上窜了窜，心不在焉的揣着笔，突然触到同桌的手肘，我被吓了一小跳。“又发呆呢？……”同桌笑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展露在她小麦色的脸上。我也笑，灿烂明媚的同时带着点被抓包的羞涩。同桌搅动起嘴里的硬糖，腮帮子鼓起，微张着嘴发出咔咔的脆响，甜丝丝的味道再次涌来。我伸手想揉她的脑袋，她往右一偏，我没有捞着。余光却瞄到了走出转角的他。

        我又伸了伸手，冲着同桌，这回她没有躲，任由我的指尖滑过她不长却很顺滑的发丝，轻揉着她的头。他在楼上的侧影，晃回课室，在正对我的目光的位置，撩了下额前的碎发。

        同桌含义不明地笑着看我，又迅速偏头瞟了一眼窗外后，重新回到了老师掌控下的课堂。留我独自在课堂外游走，我说的是思绪在游走。

        这个形象，我时常会想起，即便已经过去多年，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到，这个形象，我从来不曾说起。它就在那里，为我熟知，久久无法忘记。当时的我就该料到，习惯难改。

        这样隐秘的习惯更加难改，因为不为人知晓。是太晚了，还是太早了，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十六岁，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

        那时我住在南方海滨城市的公立寄宿高中，从山脚建到半山腰的学校，郁郁葱葱。橙红砖瓦的尖屋顶，错落有致的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宿舍楼……跟着山脉起伏。

        “求你了，好好上课吧！”同桌的声音突然划破安静，然后是她的手毫不留情的揪住了我的右耳。

        我恶狠狠瞪她一眼，她手一收的同时翻了个白眼“好好听课！”

        我的同桌挺可爱的，本来不熟悉的同学在做了同桌后也常常会变得熟悉，甚至成为比较要好的朋友。我们学校喜欢分班，我们三年分过三次班，班级里又喜欢换座位，于是很多人都有过很多任同桌。这个小麦色皮肤总是笑得阳光灿烂的同桌是丁满，在高三最后三个月和我同桌。

        丁满和我，抓住了高中最后的尾巴，从普通同学走向熟悉。他在高中的最开始就走进了我的眼睛，可我们有没有真正熟悉过，我从来不知道。

        甚至我已经有点忘记了见到莫家蔚的第一眼，可能我就没有记得过。三年里我总是时不时试图想起我们的初次见面，是在教室里吧，估计是军训期间的某个晚上，校规考试，那晚还发了新书。他是不是穿了件衬衫，淡水蓝色的，可能还有黑色的图案？可是那样的衬衫是不是有点过于骚气了？他还要有点刻意的挽起袖子，不整齐的卷法，露出瘦削的手臂。

        这是我每次努力回忆时仅有的细节碎片，蒙着一层厚重的奶白色柔光，不太真实。记忆里的我站在教室后门，莫家蔚坐在第三组倒数第四排的位置。第一次走进教室，我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他的身上，是因为他没穿校服吗？估计是。

        可是他那晚真的没穿校服吗？我自己都对这个记忆感到奇怪，全班都穿校服了，怎么就他穿了那有点骚气的衬衫。

        记忆是无声的，不真实。

        仍然是军训，听军事讲座的下午。不用在猛烈的大太阳下训练，人群里涌动着隐隐的喜悦和狂躁。容纳整个年级的圆形报告厅正门竟然不怎么大，门外暗红色石质台阶上堆满了拥挤不堪的同学，统一穿着粗糙闷热的军训服。报告厅里的阴凉透出来，所有被堆在台阶上的同学都想尽快挤进里头。

        推推搡搡中，班级队伍已经混乱不已，高大的体育生郑南被挤到了我后面。我无意中回头，认出了郑南，他和我同初中同级不同班。初三最后一届校运会的1000米长跑冠军，还破了记录的，我记得他。我喊他的名字，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认得我的？”郑南凝眉笑。

        莫家蔚就站在他左边，突然凑到他耳边用白话说了点什么，我没听清楚，怕是男生间的玩笑。他们一起爽朗地大笑。我偏头，撞上了莫家蔚漆黑的眼瞳，有点点亮光在里面，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次我肯定站在郑南旁边的就是莫家蔚，或者说我在回忆里肯定了那就是他。比竭尽所能回想起的第一次见面，来得真实得多。奶白色的厚重柔光被拂开了，变得生动。大笑着的他好像下一秒就能跳起来，我撞上的目光却是沉稳的，笑意隐忍。

        舍友林芋婷拽了拽我的手臂，“好多人，我们班坐哪里？”

        我迅速回过神，别过头：“那儿吧。班长在那。”一米七八的王沁，是我们的班长，在人群中很显眼。她在第一次集队的时候就和我们喊话:“看到人堆里的高妹就是我啦，看到我就找到我们班了哈！”高个子的男生哄笑，然后全班都放开了嘻嘻哈哈。王沁咧嘴翻了个白眼，冲着带头起哄的郑南。

        林芋婷拉着我，快速穿过人群， 她可能开路颇有一手。我们在规定好的本班区域找了两位置坐下。

        “哎，我们这一排怎么没有小桌子啊。”哀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有点熟悉。

        我扭头，哦！郑南他们还在后面啊。

        我看一眼自己这一排的小桌子，回过头去，“书给我吧，我帮你们放。”

        郑南哑然失笑，手一摊，三四本小册子就落在了他的手上。都是四周围男生的，军事理论知识的小册子，没有莫家蔚的。

        莫家蔚没有动没有笑，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下，我差点就忘记了坐在郑南左边的他了。

        林芋婷也回头了，笑嫣嫣的。接过郑南手里的小册子，郑南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