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
小黄刚来时,怕生,夹着尾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唤它,怯生生地看你一眼,又低下头。也不吃东西,几天下来,毛茸茸的小胖墩,瘦了一圈。我只好用肉喂它。在我的“贿赂”下,小黄和我亲近起来。
我每次回家,小黄都热烈欢迎。它远远地看到我在桥头,就迎上来,跳呀、蹦呀、叫呀、拼命摇尾巴呀,还不足以表达它的欢欣,特又绕上打个滚儿;打完一滚,又起来摇尾蹦跳,然后轻轻咬住我的脚,“呜呜”直叫。我简直无法向前迈步,只好抱起它。后来抱不动了,我就带包糖在身上,小黄缠我时,扔它几颗。觑个空儿,悄悄溜走。小黄发现上当,蹦跳追来时,我已经跑远了。
小黄小时候很淘气。它想和母鸡一起玩儿,就朝母鸡直嚷嚷。母鸡并不理会,自顾自地找虫子。小黄就“汪”的一声,窜上去咬母鸡一口,然后跳开。母鸡急了,追着小黄啄,边追边骂:“咯咯咯(有种别跑)”。那时,小黄还只是一只胖嘟嘟的娃娃狗,跑不快,容易绊倒。绊倒了,就满地打滚,惹人发噱。
小黄长大了。跑得很快。我带它去散步。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刚下了一场雨。空气是湿的,草长得很旺盛。各种菌子都出来了,二红菌,牛肝菌……泥土被雨水浸得透透的,每块田都显得很膏腴,很细腻。积蓄着的薄薄的水面上停留着云影。杨柳迎风摇曳,撒下晶莹的水珠。风中有草和鲜花的香味。我骑着自行车,小黄在前面跑。“铃铃铃”,我轻按车铃,它跑得更快了。跑远了,就回头等我。水田里,飞起一只白鹭。“小黄,上!”它窜进田野深处。阳光下,小河发出鱼鳞一样的光。许久。小黄回来了,浑身湿漉漉的。它全身摇起来,水珠像精灵一样四处逃逸。见小黄要扑上来,我忙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河里。“小黄,去!”它转身跳进水里,毫不犹豫。有时,我们会打搅了野鸭的清梦。它很生气,“嘎嘎”骂着,躲进草丛,不愿见客。小黄很懂礼貌,竖起鼻子,想找野鸭当面道歉,找不到就“呜呜”着急。夕阳下来了,红红的。我搂着小黄,坐在桥头,看暮归的老牛悠闲地摆着尾巴,看成群的蜻蜓在空中飞舞,看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愿时光就此停留。
要上学了。小黄跟着我。过了桥,就是马路,车很多。我呵止它,它就站住不动。可我刚走远,它跟脚就来了。我捡起泥块,假装要掷它,它才站住,只远远望着我。
后来,小黄捕到一头山羊。福贵叔要了它去打猎。他说,小黄天生就是打猎的,不能埋没它。果然,小黄打猎总是第一。它比久经训练的猎狗还要强,它跑得最快,鼻子最灵,也最聪明。我为它骄傲。
回家了。我在桥头,小黄没来接我。哦,对,送人了。
“妈,小黄啥样了”,吃饭时,我问。
“死了”。
“死了?!”
“被枪打死的。它跑太快,一直跟着野猪。福贵的同伴没瞄准。”
……
我沿着小河独自漫步。已是寒冬。杨柳垂着又黑又瘦的枝条,像个女鬼。稻田空荡荡的。风割来,好冷。我把糖扔到河中央,骂了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