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的日子(10)陌生的家
楚江南家在湖南省茶陵底下的一个小村子,离县城很近。她一次都没在那里住过。不仅她,连她妈妈也很少在那里住。这里最开始是一栋160平方左右的破旧矮房。后来她大伯拆了一半,建了一栋非常漂亮的三层小楼。剩下的另一半就显得更加破败。破败到大伯都不忍心弟弟一家住进去。
回去过几次,都是住在大伯家三楼的一个房间。三楼贴了地面瓷砖,但是墙面没有刮白。裸露在外面的水泥层,让楚江南想起外婆家侧面的一间杂房朝北的外墙面。
墙外就是一块农田,秋天稻子被收割完,有一天上午下过一场雨。到了下午,田里的泥土软软的,像外婆在端午节前后发的面。泥土里的水分让它刚好可以捏娃娃。
一开始她和李萌还有刘远,兴致勃勃的捏起了娃娃。后来刘远觉得捏泥娃娃非常无聊,拿起一坨泥巴,扔到了外婆家杂房朝北的外墙面上。泥团拍在墙面上,还保持着它瞬间变成扁平的动态舞姿,看起来非常有趣。接着楚江南也拿起一块泥巴,扔在了墙上。李萌不甘示弱,也扔了一块泥巴在墙上。三个小孩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
于是整个下午,他们都在那里扔泥巴。等太阳落山的时候,霞光斜照在墙面上,墙面上的泥巴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墙面,在阳光的斜照下阴影有长有短,更显得墙面凹凸有致。那种质感就像一个艺术家,灵感乍现,用五颜六色的油彩创作的一幅抽象派大作。
等太阳完全下山,外婆开始大声呼喊楚江南。她的回应引来了外婆。见到满墙的泥巴,只是小小的翻了一个白眼,说这三个小孩真淘气,弄的墙脏死了,身上更是脏得死了。就知道淘气,这身衣服可真难洗。
大伯家的那个房间,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床尾放着一个金属挂衣架,床头柜被一个红色的塑料凳子代替。楚江南觉得这样简单的成陈设有一种别样的美,尤其是这样的水泥墙面,让她有一种去到稻田里抓一大把泥巴往上涂抹的冲动。
可妈妈却觉得这个房间太过简陋,她喜欢大白墙。地上灰色的瓷砖也不喜欢。说如果建了房子,会把地砖铺设成乳白色,墙面刷大白,窗帘就用淡蓝色,顶上装一个水晶灯。还要一个大衣柜,衣柜也要白色。冬天的时候就在地上铺一块地毯。
妈妈在向爸爸描述这一切的时候,爸爸正昏昏欲睡。妈妈时不时的用手肘怼一下爸爸的肩膀,怕他睡着了。自打楚江南记事起,妈妈就经常在爸爸面前谈论这个话题,要建一栋自己喜欢的房子。爸爸只是沉默,实在被妈妈捞到久了,就皱起眉,翻身转个头,继续睡觉。
妈妈见爸爸不理她,也生气转过身,抱着楚江南,继续跟她唠叨。楚江南很喜欢妈妈跟她唠叨心中的畅想。因为那时候妈妈眼睛里闪着光芒。尽管畅想的未来,她并不是很理解。
外婆去世后,也就意味着楚江南以后要长期住在自己家。妈妈既不想住在自己那一间低矮潮湿又破旧,还充满着老鼠的老房子。又不喜欢住在大伯家三楼那间还没有完全装修的客间里。她说住在那里毫无家的感觉。
在妈妈结婚以前,从来不是一个向往有一个安稳小家的女人。外婆说,虽然她是个女孩,但从小到大都非常淘气,她的淘气甚至超过哥哥们。所以每次楚江南淘气的时候,外婆一定会说,跟那妈一个模子。
妈妈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才会在南下打工了半年之后,跟着爸爸的大货车四处跑车。她当时喜欢这种在路上奔波的感觉。即便意外有了楚江南,依然向往那样的生活。所以才会在孩子不到半岁的时候,交给自己的母亲带,接着跟着老公四处跑车。
可慢慢的,妈妈也开始厌倦了这种四处漂泊的生活。慢慢得开始发现外面的风景也不过如此。而自己却被禁锢在那辆大货车上。因为吃住都在车上。
妈妈开始有了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漂亮房子的想法。这些年,她和爸爸也攒了一些钱。趁着楚江南回到自己身边,需要照顾,需要一个温暖的家的契机,她开始谋划起要建房子的计划。
这个想法让楚江南开始了和妈妈在县城租房的生活。她们在学校100m处租了一个一房一厅的房子。住进去以前,房子里没有任何家具。是妈妈一件一件往里面添置的。因为是临时居住,所以所有的家具都非常简易。只有那张床是从老家拖过来的。是那种老式床,床脚很粗大。楚江南尝试过在上面跳跃,没有丝毫的摇晃。这张床有一些年头了,是爸爸和大伯分家之后,分得的妈妈还算看得上的一件家具。
妈妈非常能干,在送楚江南上学之后,每天都去忙活建房的事儿。她也不指望着奶奶能够帮忙。因为当时的奶奶也在县城里帮着大伯带孩子。大伯和伯母在县里经营着一家石材加工厂。他们有两个孩子,女孩比楚江南大两岁,叫婷婷。男孩比楚江南小三岁,叫小宇,当时还没上幼儿园。奶奶的工作就是为他们一家做饭,还有接送小宇上下学。婷婷已经上五年级了,可以自己上下学。
对于大伯一家,包括奶奶。楚江南都感觉到很陌生。这种陌生感,是妈妈对他们某些没有说出来的芥蒂传递给她的。妈妈在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还是客客气气,只是在跟爸爸打电话的时候,变得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把积累的所有怨气都发泄给爸爸。爸爸在电话那一头默不作声,如果做声,妈妈的音量就会提高一个度。激动之时,还会把矛头指向爸爸。
每当这个的时候,楚江南就会找借口喊妈妈。妈妈气愤的挂掉电话,回头开始数落楚江南,真笨,什么都要喊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的爸爸,突然跟她被划进了同一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