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仇
第七章
何利民回到家里，见家里的东西被砸得稀巴烂，父亲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
“妈，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何利民迷惘地问。
“都怪你！”母亲气呼呼地责备。
“怪我？”何利民不解，“我怎么啦？”
“你自己说，你今天干了什么好事？”
“妈，有话就明说，不要拐弯抹角。”
“你是不是抢了马大宝的媳妇？”
“没有呀。”
“还说没有，”母亲怒不可遏，“马大宝和丽丽成亲，你去添什么乱。”
“妈，丽丽根本不喜欢马大宝，是马大宝做了手脚把丽丽麻醉过去扛到家里去了。”
“你又把丽丽从马大宝家抢回来了。”
“妈，不是抢，是救。丽丽被马大宝掐得只剩一口气儿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丽丽就没命了。”
“丽丽是死是活，她爹都不管，你去管什么！”何长贵恼怒地骂道，“兔崽仔，我真想一棍子打死你！”
“妈，这东西是不是马大宝砸碎了？”
“不是他是谁，今天他带了全村人来我家闹事。要不是王二叔赶来，你爹没命了。”
“爹、妈，马大宝不是个东西，我们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
“儿子，今后不要和丽丽来往了。给家里少找些麻烦，好不好？”
“妈，这是不可能的。”
“儿子，你和丽丽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和丽丽真心相爱，我一定要娶她为妻！”
“我们和付老头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妈，我们不说这个行不行。”
“儿子，我看你还是现实一点吧，娶姨妈的女儿秀花为妻吧。”
“妈，我和秀花没半点感情。”
“儿子，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下来，等你爹的伤好些时，让他去姨妈家说说。”
丽丽回到家里，见爹爹正在一口接一口地喝酒，那高兴的样子，就象一个小孩子拾着大元宝似的。
“丽丽，我的好女儿，你回来了，过来过来，爹和你说几句话。”
丽丽坐在爹身边说：“爹，什么话？”
“丽丽，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马大宝回家拿钱去了。”
丽丽不屑地说：“马大宝能拿得出几个钱。”
付老头不悦地说：“你总小瞧马大宝。”
“爹，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吧。”
“我明天就要搬到山上去住了。”
“这怎么行。”
这时，马大哈扛着一个沉重的麻袋进来了，气喘喘地说：“大伯，这麻袋好沉，压死我了！”
付老头纳闷地问：“马大宝，我叫你回家拿钱，你扛一个麻袋来干什么？”
马大宝得意地说：“大伯，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付老头打开一看，登时傻眼了，只见里面叠着一扎一扎崭新崭新的百元大钞。
“大宝，这一麻袋钱有多少？”
“五百万。”
付老头灵魂出窍了，讶讶自语道：“这么多钱，如何花得完。丽丽，快过来看看。”
丽丽瞥了一眼道：“马大宝，你这钱是怎么来的？”
马大宝狡辩地说：“丽丽，是我用血汗换来的。”
付老头夸奖：“马大宝，你外出三年，能挣这么多票子回来，了不起！”
丽丽冷冷地说：“马大宝，你骗得了我爹，可骗不了我。你这钱八成不是抢来的就是偷来的。”
付老头呵斥道：“丽丽，你总是不相信马大哥。”
马大宝凑近丽丽面前，献媚道：“丽丽，钱我给你看了，你总该答应嫁给我了吗。”
丽丽呸地骂道：“马大宝，你滚！我不稀罕你的臭钱！”
马大宝苦着脸说：“大伯，丽丽还是不同意，怎么办？”
付老头安慰道：“大宝，不用急，我慢慢地说服她。”
“那我等大伯的好消息。”说罢扛着麻袋灰溜溜地回去了。
马老六见儿子背着麻袋进屋来了，问道；“宝儿，你把它扛到什么地方？”
马大哈愁眉苦脸地说：“丽丽不相信我有钱，要亲眼看看。”
“你把它背到付老头家了？”
“是。”
“路上有人看见吗？”
“没有。”
“那就好。”马老六松了口气，埋怨说：“蠢货！你这钱来得不正当，万一丽丽向公安局报了案，你就没命了。”
“爹，那怎么办？”
“马上把它藏起来。如果公安局来了，找不到证据，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爹，藏那里去？”
“后山里。”
马大宝把麻袋往肩上一摔，急急地朝后山跑去。
马老六扛着把镢头，尾随其后。
翌日清晨，众人背上棉被，在村前操坪上排队集合。
队伍就要出发了，又不见丽丽到来。何利民说：“肯定又是她爹在阻挠，我去劝劝。”
吴大嫂说：“何伢子，你去不太合适，还是我去吧。”
“吴大嫂，你可要想方设法把丽丽叫来。”
“放心吧。”
何利民带领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山上开拔。
丽丽背上铺盖，正准备去操坪集合，付老头拦住道：“丽丽，马大宝有那么多钱，你还去那地方干吗？”
“爹，马大宝的钱只是他个人的，我们干活是为了全村人的利益。”
“你管那么多干吗。”
“爹，不要拦住我，”丽丽焦灼地说，“大家都在草坪上等着我呢。”
“让他们等吧。”付老头把住门口，寸步不离。
吴大嫂来到丽丽家门前，见付老头把门堵得严严实实，就说：“大伯，你做把门将军了。”
付老头道：“我家丽丽不听话，非得我这样做不可。”
“你要她做什么？”
“我要她嫁给马大宝。”
“大伯，这婚姻大事，你可不能强迫人家。”
“吴大嫂，你说说，马大宝有那一点不好。”
“大伯，我能不能进去劝劝丽丽？”
“你进去吧。”付老头挪开一条腿。
吴大嫂来到丽丽房里，说道“丽丽，你爹是个倔脾性，不依着他，今天你就出不了这个门。”
丽丽坚决地说：“要我答应嫁给马大宝， 我宁可不出这个门。”
“丽丽，为了咱们的大事，委屈一下算了。”
“你要我答应嫁给马大宝？”
“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你出了这个屋子，以后的事你爹管不住你了。”
“吴大嫂，看来只有这样了。”
丽丽来到爹爹身边，说：“爹，只要你放我出去，什么事我都依你。”
付老头大喜道：“丽丽，你同意嫁给马大宝了？”
丽丽很不情愿，但又不得不点点头。
“你说说，那一天和马大宝成亲？”
“要等我们把石灰烧成功之后。”
“多长时间？”
“一个星期之后。”
“好，我给你几天时间。”
马大哈在父亲面前哭哭啼啼地说：“爹，钱我也给她看了，丽丽还是不动心，你说怎么办？”
马老六安慰儿子道：“宝儿，不要哭，我看要想让丽丽死了对何利民那条心，唯有让何利民和别的姑娘结了婚。”
“爹，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何长贵曾经要何利民娶他姨妈的女儿秀花为妻，可何利民不同意，我看只有把何长贵逼急了，让他逼着儿子和秀花成亲。”
“爹，你说说看。”
“何长贵现在最怕受刺激，我们不妨把何长贵和当年荷花那桩丑闻捅捅。”
“怎么个捅法？”
“我编了几句顺口溜，只要在何长贵家门口一唱，何长贵一定受不了。”
“爹，溜出来给我听听。”
马老六清了清嗓子，唱道：“何长贵，黑心狼，害得人家没爹娘，付老头被他害，打着光棍度一生；何利民，不知羞，挽着妹妹做情人，笑煞世人寸肠断。”
马大哈拍手叫道：“编得好！编得好！不过我们派谁去唱呢？”
马老六哀叹道：“还有谁，现在我们身边只剩下二狗子和三猴子了。”
“你的意思是教他们去唱？”
“宝儿，他们拿了我们的钱，该为我们效劳了。”
“爹，我马上去把他们叫来。”
马大哈刚迈出门，就见三猴子和二狗子来了。
“爹，他们来了。”
两人进得门来，马老六说：“你们来得正好，有件事需要你们帮个忙。”
两人道：“什么事，尽管说。”
马老六附在两人耳边叽咕了一阵。
两人道：“这么点小事，我们照办就是。不过……”两人把手摊了摊。
马老六道：“你们要钱，是不是？”
两人点点头。
马大哈暴怒道：“你们也太得寸进尺了，我已给了你们每人二千元，还不知足。”
两人道：“马大宝，你给不给，我们又不强逼你。”
马老六忙阻止道：“你们不要斗嘴了，不就是几个钱吗，你们要多少，说！”
两人道：“一千。”
马老六道：“宝儿，给他们。”
马大哈嘟嚏道：“爹，我不给。他们太贪心了。”
马老六道：“宝儿，你还想不想要丽丽？”
“当然想。”
“要丽丽，就不要吝啬几个钱。”
马大哈这才把钱拿了出来。
丽丽和吴大嫂来到工地，何利民领着大伙在筑窑洞。
吴大嫂说：“何伢子，我把丽丽领来了。”
何利民道：“丽丽，你爹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要不是吴大嫂的主意，我爹是不会放我出来的。”
“什么好主意？能让你爹网开一面？”
“不是什么好主意，是万不得已，我答应石灰烧成功后，和马大宝成亲。”
“丽丽，我马上要去一趟县城，运一车煤回来。”
“利民哥，我有一个重要情况向你汇报。”
“说吧。”
“马大宝昨晚扛了一麻袋钱来我家，他说有五百万，我怀疑他的钱来路不正。”
何利民说：“我把这情况向公安局汇报一下，让公安人员去查个水落石出。”
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在三猴子和二狗子的率领下，围在何长贵屋前，唱着：“何长贵，黑心狼，害得人家没爹娘，付老头，被他害，打着光棍度一生；何利民，不害躁，挽着妹妹做情人，笑煞世人寸肠断。”
孩子们唱了一遍又一遍，吵得何长贵家鸡犬不宁。何大婶听到这歌声，拿着把扫帚冲了出来，凶神恶煞似地吼道：“兔崽仔，你们也敢欺辱老娘来了，打死你们！”
何长贵听着这歌声，在屋里战战兢兢。
孩子们的歌声，触动了何长贵那根极为敏感的神经，逝去的往事象放电影似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似乎看到一个个被冤死的灵魂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骇得惨叫一声，瘫在地上。
何大婶把孩子们驱赶走后，转回屋内，见何长贵瘫在地下直哆嗦，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连一群孩子都怕。”
何长贵神经质地叫道：“有鬼呀！有鬼！”
何大婶见何长贵满口糊话，叫嚣道：“鬼在那里？”
何长贵的手乱指划：“你看，三猴子的父亲来抓我了，不！是二狗子的母亲，不！不！是王二叔的父亲，不！不！不！是荷花来索我的命了-------”
何大婶猛地打了何长贵一记耳光，骂道：“大白天，说什么鬼，我让你清醒清醒。”
何长贵捂住火辣辣的面孔，喃喃地说：“我这是在那儿？”
“在你自己家里。”
“不对呀，刚才我好象在阴间地狱。”
“老头子呀，老头子，现在连一群穿裆裤的娃娃也欺辱到咱们头上来了。”
“这还是马大宝在搞鬼。”
“老头子，马大宝变着法儿欺辱咱们，还不是因为丽丽这个祸根。”
“要平息这场风波，只有把丽丽和何利民分开。”
“老头子，你马上去姨妈家一趟，把利民和秀花的事说一说。”
“我这就去。”何长贵起身就走。
马大哈家里，来了几位公安人员。
马大哈见状，吓得一颗心蹦蹦乱跳。
几位公安人员说：“马大宝，过来一下。”
马大哈哆哆嗦嗦地说：“什么事？”
公安人员说：“听说你在外面发了大财？”
马老六慌忙否认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公安人员说：“我们在问你儿子，你不要插嘴。”
“马大宝，你有没有去过广州？”
马大哈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
“你真的没去过？”
马老六插嘴道：“公安同志，人家没去过就没去过，总不能逼人家呀。”
公安人员拿出搜查证说：“我们要进屋搜搜。”
“公安同志，你们去搜吧。”
公安人员在屋里搜了一遍，不见钱的踪影。
公安人员走后，马大哈揩着头上的冷汗说：“好险那！”
马老六说：“如果我们不把钱藏起来，这会儿你已在牢房里了。” “爹，还是你有见识。”
“大宝，你这钱是从那儿抢来的？”
“在广州的一家银行里。”
“公安人员肯定掌握了你的线索。”
马大哈咬牙切齿地说：“这定是姓何的那狗杂种告的密。”
“宝儿，何利民已带着三十来个人上山烧石灰去了。”
“爹，我们不能让姓何的把石灰烧成功。”
“马大宝，你去告诉二狗子和三猴子，让他们上山去打听一下情况，何利民什么时候烧窑。”
“好的，我马上去。”马大宝颠着屁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