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冬夏，你终于为我穿上了婚纱
文/北绿山的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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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很好。天空、白云、草地，一如十年前的夏天，悠悠扬扬散发出清新慵懒的气息，阳光妥帖地熨着你深黑色的长发，有烤熟了般的茉莉香味。
在阳光的照耀下，你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嘴唇微微翘起，是淡淡的樱花粉。那两瓣柔软蕴藏着巨大的魔力，总是吸引着我靠近、再靠近，然后啜住、吮吸，霎那间唇齿间溢满冰凉的清甜味道。
思绪渐渐抽离。你朝我走来，安静的面容隐在面纱里有些看不清楚，但我知道你的眼睛里一定闪着灵动的光，和从前无数个并肩走在放学路上的眼神一样。
今天阳光明媚。你穿着洁白的婚纱走过长长的人群，好像走过了十年的光阴。我等待着，脑海里闪过上千个想念你的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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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栋！这道题怎么做啊？”结结巴巴的女声在耳旁响起。
草稿本上演算的笔一滞，我循着声音正要抬起头来看看是谁在问我题目，一只手就迅速地按在了我的头上，然后又急忙拿开。
班级的斜后方爆发出一阵哄笑，那么肆无忌惮毫不掩饰。
我的眉头深深地皱在了一起，感觉到声音的主人转身要走，怒火从心底腾地升起，我反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手上渐渐用力，抬头却对上一张惊慌失措的脸。留着娃娃头的女孩，大眼睛里面充满了惊恐和歉疚。我记得她好像叫杨意。
转头再看看刚才还欢天喜地，如今却鸦雀无声围着一张课桌大眼瞪小眼的几个人，心中突然觉得厌烦，一摆手就甩掉了那个女生的手腕，重新坐回了位置。
沉默了一瞬，又有人开始说话了。
“呦！猪头栋生气了。”
“别啊，杨意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罢了，这么小气，还当真？”
“就是就是！”
我紧紧握着手中的笔，转过头看了看他们故作洒脱的笑容，然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杨意，刚才那个捉弄了我的女生，她正伏在桌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学的铃声适时响起，我抓起书包便走出了教室。
那时候是我们读高一的冬天，空气里到处都夹杂着北方的寒意。空中飘着雪花，我伸出手接住几点冰凉，肥厚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就挪动着庞大的身躯一个人朝家的方向缓缓走着。
他们叫我“猪头栋”并非空穴来风，185的身高配上220斤的体重，远远看去，我就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仿佛每迈一步脚下的路都会跟着颤一颤。
每每看到身体上一圈圈被皮肤包裹的满溢出来的脂肪，我的心中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只有在我最丑最落魄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和那些熟悉的人才最真实，我才能看到很多之前看不到的东西。
我不喜欢食物，但我喜欢大量食物所能带给我的快感。这就如同我不喜欢人群，但却离不开人群给予我的掩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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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栋！”熟悉的音色和语调，我的嘴角生硬地扯了一下。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杨意，那个刚才捉弄我的女生。
我转过身子，杨意正弯着腰喘气，黑色的头发垂在耳侧，白色的水汽袅袅升上来，瞬间就消散在空气中。
她抬起头，面色潮红，说话仍旧结结巴巴的：“刚才对……对不起，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不是故意的。”
这些人一直都是这么无聊啊。我低头扫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片刻也不想停留。她却拉住了我的外套，又急忙松开手。我回头看她，不知道她还想搞什么名堂。
却见杨意把头埋得低低的，半晌才说：“如果你原谅我了，那我以后可不可以真的问你题，我学习不太好，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可以帮你做其他事情的！”她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意味深长地笑笑，盯着她粉红的脸庞，又重复了一遍：“其他事情？”然后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等待杨意的反应，无非就是变脸，骂我死胖子，臭流氓。
“嗯！”谁知她完全没有听出我话中的含义，小脸高兴得通红，简直像个傻子。我突然感到没来由的失落，甚至有些生气，憋着一股气对杨意重重地说了声“好”，然后就转身逃一般地回家了。
倒在沙发上，家中依然空无一人，只是整洁的样子表明钟点阿姨来过。那些年，我一直一个人生活在这座孤独的房子里，伯伯一家照料我的生活。
寄人篱下，成长中的酸甜苦辣都留给深夜分享，我也渐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性情乖戾的人，或许只有在学习的时候我才能有片刻时间忘却心中的沉重。
直到她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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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以后，杨意每天课间都会一手提着凳子，一手拿着课本跑到我的课桌旁，从数理化问到史地生，孜孜不倦，看起来十分好学。
不过很多在我看来十分简单的基础题目，却总能把她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只能把笔放在撅起的嘴巴上面，双手托着头可怜兮兮地朝我眨巴眼睛。
有时候我实在忍不住想要告诉她：“杨意，你实在不是这块料，快别瞎折腾了。”可是看到她咬着笔头、皱着眉头认真的样子，就只好再瞪她一眼，然后把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里，继续给她讲解。
时间长了，我发现杨意其实是个单纯倔强又有点小心思的女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早晨我的桌子里面都会出现一份早餐还有各种汉堡零食。
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我笑，然后我就会很凶地盯着她把食物全部吃完。多年后杨意才和我说，当初我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有一次上历史课，老师让杨意还有我回答问题，刚站起来还没有说话，周围的同学就开始起哄，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我有些不自在，匆匆答完就坐下了，心情莫名地烦躁，头也不由自主地转到后面。只见杨意涨红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时我听到周围有人说，猪头栋，快帮帮你媳妇！
我突然觉得紧张又羞愧，我一直都不想承认杨意喜欢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像我这样一个阴郁神经质的胖子，也害怕接受来自其他人的好意和真心。
于是我假装她只是想要问我题才每天跑来找我，才会给我送早餐，才会在放学后陪着我一起回家，而我也只是因为无聊才纵容她每天跟在我身后。
然而现在这层窗户纸被人捅破了，骤然曝光的胶卷呈现出了骇人的图案。我恼羞成怒，忘记了讲台上的老师，也忘记了站在讲台下的杨意，忘记了所有人。心中只剩下愤怒和羞愧。
我冲到那个同学面前一拍桌子，吼道：“她才不是我媳妇！你想要给你啊！”颤抖而底气十足的声音在四周回荡，鼓动着所有人的耳膜。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发泄完之后，我才缓过神来，看向讲台上的老师，他面色愠怒，让我下课后去办公室。
再看向杨意，她清秀的脸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泪滴，心中的某个角落隐隐有些疼痛，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安静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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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杨意都没有再提着凳子坐到我的旁边，桌屉里也再也没有出现过热气腾腾的早餐。
晚上回家，昏黄的路灯把我宽大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我知道她很生我的气，或者说对我彻底失望死心了吧。
我知道，没有人能真的靠近我，我终归还是要一个人生活。但不知为什么，从那天起我开始下定决心减肥，我想要甩掉身上多余的脂肪，成为一个更好的我，至少在面对众人时能有勇气说出，杨意，其实我喜欢你。
每天当我汗流浃背地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看着漫天的星光，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杨意傻笑的、生气的还有痛哭时的样子。月光从寂静无人的夜的深处覆在我的脸上，斑斑驳驳，可能会在棱角愈发分明凌厉的脸侧留下一片暗影。
在高强度的锻炼下，我的体重开始直线下降，身形也逐渐有了矫健的样子。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和杨意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坐在教室里，我总觉得后面有人在盯着我看，猛地转过身来，却又发现不了什么异常。
不过我知道那双眼睛一定是杨意的，她闪躲的眼睛骗不了我。
升入高二了，正是夏天炎热躁动的时节，那时的我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从当初的大胖墩变成了一个一米八五眉眼帅气的俊朗少年。
每天都有很多女生围着我假装问题目，也有很多漂亮的女孩给我送早餐。对于其他女生的靠近我向来是来者不拒，不过眼角的余光却总还是不自觉地看向斜后方。
我的斜后方就是杨意的方向。在无数个孤独的日夜里，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承诺，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去爱她。
可是我发现杨意看我的眼光越来越平和，不再有熟悉的胆怯和闪躲，仿佛我是班级里最寻常不过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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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放学后，我没有回家，而是一直跟在杨意和她的几个朋友身后。等到只剩下她一个人，我才发现原来她家住在与我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冬天的时候她却要一个人先陪着我回家，然后再自己走两倍的路程回去吗？所以她骗了我？
我的怒气渐渐升起来，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完全忘记了前一天晚上站在镜子面前排练了无数遍的表情和话语。
“你家不是就住在我家附近吗？”我抓着杨意的手，居高临下狠狠地盯着她。
杨意刚开始还有些惊慌失措，等看清楚是我之后，她反倒变得平静，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后悔，原来自己一直把她对我的好当做理所当然，照顾了自己的情绪却总是在伤害她。这个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对我好，关心我的人。
我松开了紧紧握着杨意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杨意，我喜欢你，很久了。”似乎声音再重一点就会在她身上割下淋漓的伤口。
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体怔了一下，正想搂住她，她却挣脱我转身开始奔跑，仿佛想要离我远远的。
这一次我拉住了杨意的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知道现在的我绝不会放开她。杨意挣扎了很久才安静下来，我抬起她的脸，才发现早已濡湿一片。过了许久杨意才哽咽着说，我喜欢的一直都是猪头栋。
那天，我第一次吻了她。在盛夏的黄昏里，夕阳拉长我们两个人贴在一起的身影，镀上了温暖的色调。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两个人会一直走下去，相爱到地老天荒，我许诺会给杨意一辈子的幸福。
可是，生活从来不会按照个人的意愿拉开下一场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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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我和杨意早恋的事情在班里传的沸沸扬扬。伯父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恋爱的消息，他找我聊天，说现在要以学业为主，我去世的母亲生前一直希望我能考上重点大学，希望我不要因为早恋辜负了父母的期盼，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我记得当时自己笑着对伯父说自己有分寸，很喜欢杨意，也不会影响学习。可是没过几天，杨意突然不来上课了，只给我留了一张分手的信，给她打电话也不接。
后来我找到她家楼下，等了一晚上，杨意才哭着跑下楼。原来我伯父利用校长的身份把她调到了另一所高中，她知道学习对我很重要，不想耽误我。
那天，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当着她的面哭了出来，我紧紧地抱着她，仿佛下一刻杨意就会再次离开我。
在我最丑陋最落寞的时候，是杨意照耀了我的整个生活，只有她没有嘲笑我远离我。她是我此生最爱，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放弃她。
长长的裙摆铺在红地毯上，仿若绽开的白玫瑰，四周的宾客热闹着，美妙的进行曲从乐队的方向飘了过来。身边的司仪在说些什么，我听不见，眼里全部都是杨意跨过青春和距离向我走来的模样。
高考过后我考上杭州的一所名校，杨意则去了哈尔滨，大学四年在两个城市来回的车票机票装满了整整一个箱子。
十年的光阴，我终于实现了曾经的诺言，给最心爱的女人准备了一场梦幻的婚礼。这些年，我们的地下恋情，从青涩懵懂的十七岁，走到了如今的可以回首往事的二十七岁。
在很多个独自一人的夜晚，我曾无数次憧憬过杨意穿着婚纱向我走来的场景。现在终于实现了。
舒缓的音乐依然在空气中飘舞，我握着杨意的手，把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媳妇，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