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皮癞子（88）——新的开始

悲伤轻易地将温柔撕扯殆尽。当陈家人揣着各自喜忧参半的心情粘在枕头上时，世界才终于安静下来。

这边屋里，老娘牵住女儿的手，一句喊“花妮”，一句“巧英”地叫着，似乎要把失去的这些年里所有的呼唤都补完。女儿就乖顺地让娘握住手，任凭她喊哪个名字，她都“欸”地应声。

那边屋里，陈愣子正和虎子聊天，聊他们的过去。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汹涌澎湃地一下下拍在三个男人的心上。老爹并不说话，只用耳朵陪着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彼此见证长大。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如果日子可以每天都如当下这般宁静祥和该有多好。

“虎子，你咋打算？要不然你也留在俺家吧？”陈愣子说话的节奏已带着几分倦意，变得慢而轻起来。

“俺？”虎子怔住了。其实，从派出所回来后，他就开始盘算这个问题。如今的姐姐不再是从前的姐姐了，她以后可以待在自己的家里，和她的亲爹亲娘还有哥哥在一起。那么，一同回双水村也就变得没有必要，想必自己那已在九泉的老娘也可以安息了。“俺也该去做想做的事情了。”虎子说这句话时，听到身旁的陈愣子和老爹已发出深沉的、高低不一的呼噜声。“哎。”他轻叹口气，以前的家里，他是捡来的，而现在这个家，他更是多余的。“但总会好起来的吧？”他跟自己说，“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今晚是满月，澄亮的玉盘里影影绰绰，似是月宫里娉婷的嫦娥擎袖轻舞，也似映照出这人间的青山碧树。管他如何，只要家里圆满这就足够了吧。

不知何时，虎子也终于睡着了。各屋各户今天都累了，睡吧，明早睡起，一切都会是新的。

晨雾撩开睡意的最后一层面纱，把朝阳从地平线上拽了出来。忙忙碌碌，洗洗涮涮，填饱肚子，各自奔忙。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要重新做一扇门，一扇开启老陈家新生活的门。所以，一大早的老爹就忙开了，地里的活儿给儿子交代清楚后，他便带着虎子出门选木头去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老爹的心思也比以前细腻许多，同行的路走了很远，他才“咳咳”两声后，说了第一句话：“虎子，你以后要学点手艺才好，一个人的地不好耕啊。”

“是，大伯说得对。”虎子看似漫不经心地答，实际心已提到嗓子眼儿，生怕下一句老爹就会说出让自己立刻离开的决定。虽然决定是要走的，可他还是没做好准备。

“你从今天开始跟俺学着做点简单的木工活儿吧？大钱赚不到，小钱能挣下几个。”老爹背起手，闷闷地说。

虎子一下站住，鼻子酸起来。这是多好的一家人啊，可却不是自己的家人。他出神地望着老爹的背景向前远去，这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好。”放开脚步跟了上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