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成河
还在担心些什么……
做帝都交换生来这里快一个月了，别说看见阿辰了，连影子都不曾见过。
思及至此，祁露不由低嘲一笑。
两年了……啊……
记得之前她告诉闺蜜陈苏怡自己报了Q大交换生的项目时，苏怡就了然地对她说了：“得了得了，你去吧。知道你放不下。”
祁露当时还死鸭子嘴硬：“哪里有，我就是想见识见识名校Q大的风采，多交些朋友，开阔视野。”
然后……
然后…再顺带，来碰碰运气。
1-
帝都的物价要比G市贵很多，之前就有学长提醒祁露，并提供了找兼职的办法。
祁露爸妈还是照旧给她那么多的生活费，所以她必须找兼职。纠结来纠结去，祁露还是选择了家教，并选了一周教一次的，一个高一的女孩子。
毕竟刚刚来这边，还需要时间熟悉，她便给自己留了一定的时间余地。
跟刚去G市那边的大学一样，Q大的迎新志愿者也对她特别热情。不过还好Q大这边把新生和交换生的接待处分开了，接她的是一个同届的男生，不然被学弟接的话，还要费一番口舌，她可懒得麻烦。
路上，男生给她顺便介绍了食堂和教学楼，又帮她把箱子拿进宿舍，带她去报名，弄得祁露很不好意思，礼貌地说了好几回谢谢，看着男生大汗淋漓的，又去小卖部买了冰饮向他道谢。
男生倒也挺乐意陪她的，又见她好相处，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他叫阿仓，是建筑学专业的学生。
祁露知道后，也礼貌地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和专业。
阿仓知道她是G市过来的之后，聪明地把话题一转。不亏是高校的学生，知识渊博，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因此两人倒是聊得不亦乐乎。
跟着他报完名后，她又回宿舍跟新室友互相认识了一下，吵吵闹闹地，一天就这么过来了。
不久，课表也安排下来。她习惯性地理了理时间表、计划，日子就如以前那般不温不火地过了起来。她向来是该玩就玩，该学就学的风格，到自习室就学习，到寝室就跟室友玩闹，过得倒也不差。只是偶尔会多一个进退有度的阿仓，偶尔去一次家教。
路茵茵是她教的女学生，很活泼的一个女孩，聪明又机灵。祁露主要教她英语如何上分。但茵茵也会问问她物理和数学的问题，这她也能讲……不过碰到实在是难的题目，她就没辙了。还因此厚着脸皮请教过几次阿仓。
近一个月过去，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像当初那般生疏了。而且每次与阿仓相处，就会觉得轻松愉快，因此祁露并未像以前婉拒各路男生那样婉拒他。
其实连祁露都未曾察觉，在不知不觉中，阿仓已经巧妙地融入她的生活了。
祁露有时候都忍不住想：
她的不排斥……
是不是因为……两年后，她比以前更害怕孤独了？
周日下午，按照惯例，祁露背着挎包坐公车去了路茵茵家。
她去家教一般都是茵茵的妈妈在，偶尔茵茵的爸爸也会在，阿姨很体贴，每次家教到一半，还会送一些洗好的水果进来，看一看她们的家教，笑着打打招呼后又会出去。
就这一言一行，阿姨的气质已经不必多说了。
不过今天到的时候，祁露就感觉到气氛有点不一样。像是在准备节日一般。
她也不好多问，只是客套了一句：“今天是个好日子呀？”
阿姨笑容满面，显得越发亲切：“是啊。我外甥今天升职了。这不，准备好好庆祝一下呢。露露今天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
祁露哪里会当真：“不了不了，阿姨你们好好庆祝，我在这里也祝贺一声了。”
说着，就转了话题，问茵茵的去向。
阿姨便半是埋汰半是宠溺地说着自己女儿了：“她啊，在书房里乐呵着呢。”
祁露也可以想到。在平常家教的时候，就没少听她崇拜似的谈起自己的堂哥，这会子，不知道该兴奋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祁露不免有点儿头疼，看来自己又要听她叨上一阵她才能好好听课了。
但祁露没料到的是，这孩子竟然一态反常地问起自己来：“祁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她正放着包，闻言眼皮莫名一跳：“怎么突然问这个？”
望过去，这孩子竟是一副苦瓜脸的模样：“哥哥今天回来吃饭要带几个朋友，听说还有个女的！天啦～我朋友都说我哥哥要是有女朋友就不会再喜欢我了，那可怎么办呀。”
祁露看着她那搞怪的模样，忍不住扑哧就笑了。但笑得显然不是时候，被自家学生幽怨望了一眼后，祁露也不好意思了，连忙安慰补过：“不会的，茵茵这么可爱，你哥哥哪里舍得呀。”
茵茵这才好受了些，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祁露，说出了真心话：“要是哥哥真带女朋友，我还宁愿是祁姐姐你呢。”
祁露可不知道茵茵打得是这算盘，闻言一下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茵茵还在认真抠着手指头：“第一嘛，祁姐姐很漂亮，我哥哥又帅，站在一起看着多养眼呀。”
果然是……高中生的回答。
“第二嘛，祁姐姐对我很好，哥哥也对我很好，你们在一起了对我不是加倍的好吗？”
还能这么算？祁露忍着笑，故意逗她：“那万一我跟你哥哥在一起，我不让他对你好了，你怎么办？”
茵茵张了张嘴，似乎从没想过。但反应很快，眼珠子一转，就答上来了：“你才不会。”
“怎么不会？”
“你上个星期才教我，‘亲人不睦家必败’，那既然哥哥都不会爱护我了，又怎么会爱护你呢？而祁姐姐知书达礼，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祁露一愣，回味过来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摸了摸她的脑袋。
茵茵还在得意自己那灵机一动：“对不对，对不对？”
祁露还能说什么：“你说得都对对对……好了，来上课。”
一般是四点半下课，因为开头拖了一点时间，祁露便晚了十分钟。
其实还不到下课，茵茵的心就飞起来了，后半个小时都是半出神的状态，祁露无法，干脆给她做了个随堂小测试。
但到底还是没让她静下心来，这不一下课，她就急匆匆给自家哥哥打电话了。
“哥哥哥哥，你怎么还没来，都要五点了呢。”说着话，她还拉着祁露不让她走。
“你怎么还在路上呀！说好了四点半到的。骗子哥哥。”茵茵撅了嘴，还瞥了瞥祁露。
这一眼，祁露就懂了她的意图：
感情她是真的要撮合自己和她哥哥啊……还故意让他在下课时间到这？
那刚刚逗她那些话……祁露顿觉不妙。
“好了好了，哥哥你快点来吧，我等得可着急了。”
好歹等到茵茵挂了电话，祁露便问话了：“茵茵，你认真的啊？”
茵茵一脸单纯懵懂：“什么呀？”
这副模样弄得祁露分不清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了。
不过将那她那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总是没错的。
祁露索性就回了她顶前面的问题：“你之前不是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吗？我有个中意的，还在追呢。”
果不其然，茵茵眼中划过苦恼之色。
其实说有男朋友更能断了茵茵的想法，但就怕茵茵说要带出来看看，那让祁露上哪儿找去。
之后茵茵也没再留她，祁露照旧跟他们打声招呼就出门去等电梯了。
他们家在30层，特别高。
祁露摁了下键，就低头翻手机看消息，直到听见电梯的提示声。
她自然地放下手机准备进电梯。
就在那一刹那，就在她抬头看见从电梯出来那人时，她的瞳孔蓦地放大，下一瞬，她几乎是下意识了偏开了身子不让对方见到自己的模样。
“前面就是了。”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音色熟悉得莫名让人鼻尖发酸。
“辰尧啊，今天咱兄弟几个可得好好喝一场了。”
他笑了：“成，但别太过，毕竟是我舅舅家，大伙都尽尽兴就好。”
唯一的女生也开口了：“可不，屋里还有个读高中的宝贝妹妹呢，别带坏人家了。”
“……”
打趣声渐行渐远。
祁露绷紧的神经这才放松了几分，心中五味杂陈……
刚刚的惊鸿一瞥，虽然仓促，但也足够看出他的变化了。西装革履，半扬着公式化的微笑，叫人陌生又熟悉。
祁露忍不住再望了望他刚刚走过的长廊。这一晃神的功夫，他们早没踪影了。
呆呆地望了一会，她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静静又按了电梯键。
一切如常。
只是这一回，再无心看手机了。
虽劳累了一天，此刻祁露却没有半点食欲，匆匆回了寝室，躺着看天花板，觉得往事仿佛都历历在目。
所有的往事。
不仅如此，他唱歌的声音，哄自己的声音，跟电梯里听到的已有几分成熟的声音混在一起，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转……
转得她鼻头发酸，心尖发颤。
她当然怨他。
可是最让她觉得可恨的是，自己还想着他！
2-
就因为这轻轻巧巧地相遇，祁露接下来的一周过得很是煎熬。
她总是忍不住地想他，想得甚至有几分心痛。
以前也会想，但不如现在这么频繁，这么集中，这么清晰……
他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他在哪里上班？
那天他带的那个女生是不是真的如茵茵所说，快要成为他的女朋友？
还有！还有…
这些年，他可曾有一丁点地，想过自己？
越想，心头酸楚越甚，随之而来的便是无休无止的烦恼。本来她还在埋怨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叫住他，现下不免又侥幸起来。毕竟……就算叫住了，自己还能问什么呢？
在这一刻，祁露才有些悲哀地发现，一直梗在她心底想要追问的答案，似乎一点都不重要了。
时间就是这样，总爱不经人允许，就把所有的东西都云淡风轻化了。
思及至此，祁露不由缓了缓去家教的步子，抬头，透过指缝望着那明媚的有些过分的太阳，心底情绪复杂。
她已抑制不住地想当一个逃兵了。
终是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就开了。只见一双古灵精怪的眸子乍得一亮，甜甜地叫她：“祁姐姐。”
祁露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屋内，好似松了口气：“嗯啊，今天就你一个人在？”
“没啊。今天我爸妈出门了，我哥在。”
一句话，让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上班？”
“哥哥今天休息，现在在书房忙着呢。”
书房？她顿了顿步子。
“不过因为他忙，现在没法跟你打招呼。说起来，哥他连我都不理，还赶我出来！太可恶了！要不是看在他等会请我吃大餐的份上，哼哼，我都不想理他了……”
祁露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女孩，好像看见了当初的自己，登时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但她没有缅怀多久，凑近茵茵小声答她：“那待会儿吃大餐就好好宰你哥一顿。顺带让他把下周的零食负责了。”
茵茵瞪大了眼，似乎没想到祁姐姐竟如此深思熟虑，都想到下周的零食了！不禁乐呵呵地弯了弯眼睛，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做妹妹也是要体谅哥哥的。不然怎么做哥哥的贴心小棉袄是不是？“ 祁露冲她眨眨眼睛，回归正题，”好了，来，我先考考你上周的东西。”
她淡定地忽视了面前神色瞬间垮下来的女孩，进入了平时上课的地方。
只是步伐较平常多了几分急促，像是在躲着什么。
“今天我们来谈一谈学习方法，精读。学会了这个，以后自学，读外刊都会比较轻松。不过平时练习也要记得，听说读写都是一体的。……”
开头还有些心神不灵，不过亏得祁露有专注的好习惯，讲着讲着，算半是强迫地让自己忘了隔壁房里的那个人。
时间匆匆，一下就到了休息的时间。
一般这时候阿姨都会送水果进来，所以有人影进来的时候祁露一下子也没有多在意，照旧边听着茵茵说学校的趣事，边回头礼貌性地致意。
这一转，使得那穿着休闲服拿着托盘的男人，和微微偏过头扬着笑的她，同时都愣住了。
眸光相遇，仿若千年。
茵茵没有察觉到突然古怪的气氛，兴奋地介绍起对方来：“哥，这就是我一直给你提到的祁姐姐，漂亮吧。”
说完这边又介绍那边：“祁姐姐，这是我哥。王辰尧哥哥。”
说完，她就开始等他们互相打招呼。哪知才等了一会，空气都安静下来了。尤其是哥哥，往日礼貌一下失了踪影，只沉沉地盯着祁姐姐，她使眼色都没用。
还是祁姐姐看见了，体贴地先说了话：“……你好。”
这话一出，茵茵就敏锐地发现自家哥哥的眼眸暗了暗，紧抿了唇。心下不由一惊，她熟悉哥哥得很，每次他生气都会这样。
可是……为什么会生气呢？
“嗯，你好。” 在茵茵疑惑的眼神下，王辰尧礼貌地回了话。他低垂着眸，云淡风轻地走近，长臂一伸，恰恰好把托盘放在了书桌上。
从祁露面前擦过的衣袖，还带着一丝薄荷的清香。祁露不由往后缩了缩，稍显局促。面对这样淡定的他，她感到有些无措，无措中，更多的是失落。（She feel a little embarrassed but mainly los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