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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原子弹

2016-11-06  本文已影响67人  德沛

1964年的雨夜,村子里,半夜里传来的不是夫妻恩爱的娇喘,而是低声的抱怨。

“我们已经多少天没有吃到米了,你算算”赵丽在抱怨抱怨丈夫陈峰。

“你一个女人家知道个屁,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支援原子弹的研究,咱们就是饿下肚子又能怎样,没有觉悟。”陈峰也是饿着肚子,但是也硬着生气,拔起一些音量。

“咱们还可以忍一忍,孩子能忍吗,大宝小宝狗蛋,哪个不是咱亲生的,真是有娘生没娘养了,整天可怜兮兮的,看着都难受,还有我爸妈,也都成啥样了,我爸现在躺床上就不下床了。”

“你爸那是活该,老右派,搞得现在我都抬不起头,为啥没被整死,能活到现在都是命大。”

“你个混球,他再是右派也是我爸,也是你爸。”

“是个屁,赶快睡吧,明天早点起,多去干点活攒点工分,给大宝他们整点吃的”陈峰说话就没有继续吱声。

即使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也没有相互搭理。

刚结婚的时候,赵丽是村子的出了名的美人,而且家里环境不错,父亲是个教书匠,受人尊敬,也不用下地干活。赵丽也是少有的村子里不下地的女人,细滑的双手是村子里单身男人总是绕不开的话题。

“这样的手要是摸着你,肯定全身都发酥”这是单身汉之间流传的一句话。

当然,这些单身汉肯定没有体会,这样柔滑带有自然曲线的身体更人男人发酥,这只有陈峰有体会。

但是现在赵丽的身子已经干瘪了下去,乳房是干瘪的,身子也是,脸上尽是皱纹,那个带给男人幻想的手也是干瘪的,没有丝毫血色。

所以每天晚上,如果不是低声的争吵,就是无尽的沉默,没有其它的任何让人可以想象的浪漫亦或是激情。

于是第二天,陈峰起来的早了一些,打了两碗面糊糊,一碗稀的不能再稀,已经让人无法辨认是糊糊,仿佛是水里丢了一些面粉,还没有扩散开,陈峰咬咬牙,往里面丢了一小粒粗盐;另一碗稍稍粘稠一些,起码白色已经覆盖住了整个碗。这两碗稀的是陈峰和赵丽的早饭与午饭,稠一点的是大宝小宝狗蛋的早饭。

陈峰随便抽了两口,就拿着锄头去地里干活了。

这地头也是公家的地头,从前是地主的,后来杀了地主,这就是所有村民的地,当然既然是大家的地,就一起开发它,种多种少大家平摊。到了前两年,就直接是来挣工分了,干的多工分多,最后分得粮食多,当然往往是工分多,地里粮食长的少,也分得少,但是可以换点粮票拿粮票再去换粮食。

陈峰劳作一天,准备走小路回家,一般人是不会走这条路的,一是难走,本身就坑坑洼洼,下了雨更为泥泞,容易走着走着脚就陷到泥里,耕作一天可能没有力气去把脚拔出来。二是这路上就是乱坟岗,如果不小心踩到谁就是对人不敬,而且周遭也有几口野井,曾经就有醉汉掉下去,没有了着落。但是陈峰也顾不得那么多,毕竟可以少走些路,而且哪有什么鬼怪,那都是封建迷信,新社会谁还信这。

陈峰自顾自的走着,经过一个新坟的时候,却听到了熙熙的脚步声,这可让陈峰心里起了毛,虽然说鬼怪都是封建余孽,但是这余孽可能也会兴风作浪,当他看到是一个人的时候,便没有那么紧张了。

‘见人肯定比见鬼强’他这样嘀咕着。

陈峰猫下身,观察着这个人的举动,这个中年男人也是小心翼翼,探了几次头,确定没人之后,拿出斧子,迅速刨开新坟的一角,或许是贫苦人家,连棺材都没有,只有一层油布包裹着,那人又赶紧拿出一把弯刀,迅速在未完全腐烂的肉身下操作了一番,然后赶紧拿出框子,包上一层纸装了起来,最后又刨上周围的土,大致重新掩埋一下,转身就走了。

待那人走远,陈峰才哆哆嗦嗦的走过去,这尸身还未被掩起,下身已经完全露在这里,大腿上未坏掉的肉已经被剜走,连两颗屌蛋子也不翼而飞,只有贴着白色骨头的黑红色筋肉还在,陈峰感到一阵眩晕,赶紧跌跌撞撞的回了家。

赵丽见陈峰回来的如此匆忙,脸色也十分苍白,赶忙问:“你是不是又抄小路,踩到了谁的坟中了邪!”

陈峰见到自己已经到家,立刻把门推上,插上锁,撞了几下,才转过身瘫倒在地上:“村长,村长挖人肉吃。”

赵丽听到这,赶紧上去捂住丈夫的嘴“胡说什么,即使村长待大家不好,也不敢说这大逆不道的话,这是诽谤人民干部”

又摸了摸陈峰的额头“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陈峰急了眼:“我是我亲眼所见,难道我还信不过!”

陈丽不说话了,许久,只好说:“这事就这样吧,就当没看见,你也别给别人说,我更不说,我爸我妈我也不说,谁都不要说”

陈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之后的一些天,粮食越来越短缺,仿佛回到了前几年最困难的时候,但是大家见了面,还是有气无力的问吃了没,换来有气无力的回答当然。

每次开会的时候,村长脸色都比其它干部要好一些,虽然称不上红润,但是也带着一些光泽,脸上还推着一坨肉,笑起来十分难看。

但是村长开会仍是爱笑:“同志们呀,好像总有谣言说咱们现在粮食比较短缺,我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大家每次耕作的时候,是不是看这谷子都快堆上了天,大家的精神气看起来都很不错嘛,哪有什么吃不上饭,如果真吃不上饭,大家每天那么辛勤的劳作,从哪来的力气。”

底下的人应和了几声,也就不作声了。

陈峰的思考点也慢慢的转移到了怎样去获得一些吃的,之前有过几次,陈峰都想如何去举报村长的行径,但是却没有什么机会,而现在愈加饥饿是一个摆在眼前的难题,让自己的肚子不挨饿可比其它的什么都更重要。

而狗蛋就是这时候死掉的。

之前夫妻两人也发现了狗蛋的异常,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异常,面黄瘠瘦的孩子到处可见,狗蛋也是一样,最近狗蛋的饭量也越来越小,陈峰赵丽也没有当回事,如果饭量不变小,夫妻二人也无法承担。

那天夜里狗蛋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怨什么,肚子也没有太叫唤,呕吐了一阵,安静的上了小床。第二天陈峰起床,叫醒了大宝,大宝跑去叫醒了小宝,却怎么也叫不醒狗蛋。

“爹,狗蛋他睡的太死,叫不起来,你过去踹他一下吧,把他踹起来”

“踹还要我亲自去?”虽然嘴上这样嘀咕,但是陈峰还是去看了一下,狗蛋趴在床上,腿上发紫,眼睛也确实是紧闭着,陈峰使劲摇了摇,狗蛋却只是随着力道晃了晃,却没有任何反应。

陈峰有些发慌,继续拍着狗蛋,仍然没有反应,赶快摸了一下狗蛋,只感觉浑身发凉,赶紧去狗蛋鼻孔下感受一下气息,却完全没有任何呼出的气流。

陈峰腿一软,拉着狗蛋的下手,对厨房喊着:“孩他娘,狗蛋没了”反应了之后才带起哭腔“狗蛋,没,了啊!”

赵丽听见,耍下碗,奔过来,看见狗蛋的模样,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家里的亲戚多为知识分子,前几年饿死的最快,别人都想尽办法去弄些吃的,她家人就是抹不开脸面,就只能饿肚子直到饿死,所以狗蛋这模样她熟悉的很。

“狗蛋啊,狗蛋啊,你才生几年,肚子就没饱过,什么都没享受过,做妈的对不住你呀”赵丽扑在狗蛋身上,捶打了几下,立马扭过上身,捶打着陈峰,力道比捶打狗蛋的肉身大的多,陈峰

也没有任何反应,任由赵丽这般。

过了许久,赵丽哭累了,也哭厌了,没有抬头,盯着狗蛋,对陈峰说:“咱们把狗蛋埋了吧,孩子还小,也没有那么多的杂项,就直接找个地埋起来,让孩子睡吧,睡安稳吧。”

陈峰没有应响,过了许久,才说“埋是得埋,但是咱们偷偷的埋,不要坟包,自己留个记号,然后假装堆个坟插个牌子糊弄一下街坊就行,白天去拜假的,夜里看真的”

“这都啥时候了还要这样麻烦是干啥呢呀”

“肯定得这样弄,要不然像村长那种王八蛋听说死了小孩,肯定要偷去吃,咱们能让狗蛋再遭这罪,长这么大没吃饱过肚子,难道死了要去填饱别人的肚子”陈峰说。

夫妻两人来到乱坟岗,树了个小牌子,摆弄出了一个新坟的样子,让赵丽大哭了一场,算是告知村里人家中最小的孩子已经饿死埋掉了,村里人也对此麻木了,遍地都是饿死的老人,青壮年,一个小孩又算得什么。

夜里,陈峰才抱着狗蛋,来到了一块少有人经过的地,狠狠的算是掘地三尺,挖出一个坑,把狗蛋放下,又用土埋平,撒上和旁边一样的树叶,算是让人看不出来,再在一旁的古树上刻下印记。

赵丽刚准备放声大哭,就杯陈峰捂住嘴“这一哭别人不就知道了,你还想给狗蛋留个全尸么?”

两人又趁着夜色,匆匆回到家里。

十一月份,天已经愈发的冷,但是一天有两个消息传来,一个是原子弹爆炸成功,另一个是村长掉到了某一口老井里摔死了;前一个消息盖过了后一个,所有的人脸上都挤出笑容,有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原子弹能下多少个蛋,能够大家吃多少?”

“你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它不仅仅能炸出来咱们吃不尽的蛋,也能炸出来武器,保卫咱们的武器”陈峰的语气不无炫耀。

“咱们今天得庆祝一下”赵丽说的时候有些羞涩。

两人早早的让大宝小宝睡下,两个人也钻进了被窝,待里面暖和些,两个人就开始寻找当初的感觉。

但是一接触到赵丽裸露的身子,陈峰就已经有了些厌意,这一切是如此的干瘪,仿佛属于她的主人的生命已经干涸,只剩下骨架支撑,一切地方都是难以触摸,难以下手的,当初如触电般酥麻的感受全然不见。

赵丽不知道,她等待着陈峰的进攻,却发现自己所幻想的将军如同一个逃兵,陈峰的下体显得死气沉沉,塌陷着,软弱的像仿佛自己也受了饿,让人绝望。

两人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气氛带些尴尬,赵丽准备去给它一些安慰和一些激励。

当赵丽的手触碰到陈峰的下体的时候,一种酥软的感觉终于出现,但取而代之的是村长割人屌蛋子的画面,填满了脑子,他一激灵,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婊子,挨饿挨出问题了,想剜下来我的屌蛋子吃是不,狗日的饿疯了吧!”

“混蛋,神经病”赵丽只觉受到了侮辱,被子一卷,就死死拽着被子,算是表示要睡觉了。

陈峰才意识到误解了妻子,也只好叹声气。

“睡吧睡吧”

1964年的雨夜,村子里,半夜里传来的不是夫妻恩爱的娇喘,而是,寂静。

后记:

这些人要往永刑里去

那些义人要往永生里去

--《马太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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