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会再心疼你了
妈，我不会再心疼你了
1
昨天晚上，小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浑身一抖，反正是醒了，虽然迷迷糊糊的。扔开毛绒抱枕，一看表，晚上十点多。果然，在父母家，即使比自己租的小屋舒服也不容易睡着。
唉，当初自己还最喜欢往床上猛地躺倒呢。小米揉揉眼睛，早该黑天了，但是还亮着灯，母亲在絮絮叨叨。
“我都快累死了，怎么这么多活要干。”接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这还要加班，你们俩也没有一个省心的，净给我找事。”
要是在以前，小米可能会心疼她，爬起来给她捶捶背揉揉肩，让她早点休息。
但是现在不会了，不会再心疼她了。
2
每天一大早，母亲醒来后，不会起床，而是去过洗手间后在床上躺着，躺到不得不起为止。工作日还好点，周末往往还要睡回笼觉，或者聊天，和小米的父亲聊上一个小时，甚至更长。有一次小米在另一个房间晨练的时候，结束了所有的训练，还能听到她意犹未尽地说个不停。
小米做好了早餐，把餐盘送过去，忍不住问，今天好轻松啊，准备休息一天？
“懒得起，一大堆活呢，太多了不想干。”
我天，所以就躺着？小米噎住了，还是走开好点。
其实没什么家务活，无非就是收拾收拾屋子，擦擦地，洗洗衣服，准备一下工作日的食物，没有更多了。
那次她出差，相同的任务，小米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搞定了。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明明可以几个小时完成的任务，母亲非要用整个周末来完成。
原因在于，拖延症外加懒癌，而且是晚期。
就比如那次，小米还在上学。看着她收拾好了客厅，把水倒掉，葛优瘫在刚弄平整的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划拉屏幕。小米就在边上的书桌写作业。
写完了，一抬头，她还在玩手机，手边多了一个空的锅巴袋。
小米也没说什么，站起身，到里面的房间去了。回想一下，洗衣服的声音停止的时候，她似乎也在看手机。
收拾屋子的时候，就是应该专心地收拾屋子，把东西放回它该在的位置，擦拭干净每一件物品的表面，根本停不下来。一会玩会手机一会吃点零食，用的时间不长才怪呢。小米嘟囔着把作业本收起来，转身抱着抱枕躺在床上。
3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小米不帮忙？
这一家子的责任早已经划分清楚。小米的房间，养的宠物，以及经常用的工作区由她负责，她用的各种各样的餐具和经常被她弄脏的微波炉也是她来清洗。剩下的就不怎么管了，但每天早上还是会把屋内所有的地砖扫一遍。
小米和父亲曾经帮过忙，结果没有得到夸奖和感谢，反而是一顿训斥。
母亲说，看看你们，擦桌子是用这个盆吗？擦屋里的地和阳台的地的擦布用混了知不知道，还得重新擦。
你也没说过啊，再说长得都一样，我看哪个像就用哪个了。一阵低沉的男声在辩解。
行了行了，以后家务你们还是少管。看看，地上还有脏东西呢。
小米刚才踩死了一只过街蟑螂，尸体还在，没来得及清理。于是，她大着胆子说明了实际情况。
还是没有我收拾的干净。
这下没有话可以说了，闹得不欢而散，各自回了房间。
好心好意帮你，爱用不用。小米重重地摔了一下门，也不管会不会被批评了。
从此，小米父女两个再也没有帮忙做过自己分外的家务活。
4
小米长大了，想报答一下辛劳二十几年的父母，于是买了一个洗衣机。却不想，几天后回家看看，洗衣机摆在阳台上，仅仅拆了包装，说明书还在滚筒里。
“买了怎么不用啊？”
“拿东西太废水。再说了，哪有我手洗的干净？”
小米心想，确实有点废水，父母节俭了一辈子，现在想改就改确实有点难。
她又看了看地砖，决定买一个扫地机器人。
结果，萌萌的机器人被退了回来。
“我实在受不了一个东西在地上跑来跑去的，看着都怪吓人的。”
小米没有办法，她心疼母亲，不忍心再让她做那么多家务活了。反正自己现在不缺钱，于是请了一个金牌保姆，各种证书一应俱全，好评率也是百分之百。
“打住！我可忍不了一个外人住在自己家里，更何况是一个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电话那头的火似乎喷了出来，“谁知道她会不会偷东西！”
“您说什么呢，怎么会啊？”小米很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放心吧，人家有从业资格证，还有相当丰富的工作经验。”
“哼，谁来干活都不如我亲自动手。”
小米只能把保姆辞退了，一个劲的道歉。
她就此放弃了给母亲减轻身体负担的念头。
5
小米想，母亲现在工作也不忙了，精神世界也需要一些丰富的色彩，生活也需要娱乐一下嘛。正好最近看了两本不错的小说，便给母亲寄了过去。
再回家看看，小米愣了。母亲不但没看，反而把书用来垫沙发。
“我这么忙，哪有时间看书？”
小米苦口婆心地解释，看书能让人放松心情，心情好了，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了，自然就想的开，也就不觉得累了。
“我订阅了不少公众号，上面有不少文章，没必要看你那些书。”
“哎呀，公众号的内容真假参半。您看那个历史真相揭秘什么的，根本就没有证据啊，哪有历史资料来得真实。”
“我反正不看，你要是还要，你就拿走。”
小米无奈，只能把书拿了回去。她叹口气，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母亲不高兴。
6
小米想起上次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总感觉身体很累，去医院看了说是身体虚，开了调理的中药。
这次小米回家看看，顺便带着母亲锻炼锻炼，生命在于运动！
她带着母亲去了健身房，早预约好了专业的教练。“您跟着他锻炼锻炼，就会有精神了。”
“我不用。我每天都会按照网上的视频打太极拳。”
“阿姨，网上的很多视频动作都不标准，时间长了关节受不了。而且，太极都是有氧运动，还要结合力量训练效果才好。”教练开始解释，“而且，饮食也要调整一下。”
“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管不着。”
小米看教练的表情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今天我妈心情好像不大好，不好意思啊。”她连忙拉着母亲逃出了健身房。
“都是骗人的，也就你这种人上当。”
小米这次真的生气了，她甩开手，瞪了母亲一眼，提着包走了，连再见也没说。
7
“小米啊，这个礼拜还回来吗？”
“我都说了，最近很忙，没空。”其实，她周末难得清闲，早就准备好了电影光碟。网购的投影仪早就到了，终于可以实验一下效果了。
小米这半年，没有主动给父母打过一次电话，当然也没有再买什么东西。
她不想再去联系父母。母亲已经伤透了她的心，父亲就是个妻管严，也不指望他了。她看见来电显示，都要过鬼门关一样按下接听键，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有时候，她还是会禁不住吼起来。
这次回来，还是因为自己大意了，发朋友圈忘了设置分组可见。这下好了，歇年假的事情暴露了。一个星期，再不回家一次说不过去了。
她走在熟悉的街上，寻找着过去建筑物的痕迹。远处的高楼还是自己上学的时候开始盖的，现在都已经灯火通明了；过去小区门口那条窄窄的路，也已经通了两条公交线；那边的超市换了新的牌子，里面的内容估计还是一样；小区里的流浪猫换了一批，小时候经常逗的那只早就不见了。
这么多年，唯独母亲没有变。仍然是那个多疑，专制的人，仍然让小米厌烦，却又不能恨的人。
这次，就呆一天。她勉强换上一副笑脸，按下了门铃。
8
还是熟悉的地方，一切都是老样子。
只不过，小米变了。她的演技好了很多，心里的不快完全没有表现在脸上，假装开心地陪着母亲聊家常。
禁不住母亲的挽留，她晚上要留宿。
她进了房间关上灯，上好闹钟，抱着熟悉的抱枕。毛还是那么软，自己搬出去住以后还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听到母亲在抱怨，索性摸出手机，放起了舒缓的音乐。
谁的生活都不那么尽如人意，小米也是。这次歇年假，还不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她可是申请了好几个星期才批准的，还要趁这个机会赶紧恶补一下专业知识才行。
哦对了，租房的合同到期了，回去还要找中介续签；冰箱里没东西了，顺路买点吃的；隔壁空调室外机漏水漏到自己的阳台不知道修了没有……
但是小米不会抱怨。
抱怨没有用，她早就知道这一点。自己的生活，过得开心不开心，只有自己知道。如果自己都不给自己打气，那还有谁来鼓励你呢？生活只负责叫醒你，不负责为你做其他的事。
如果生活真是一地鸡毛，小米想，那么我的才不是鸡毛，是孔雀毛。
小米不会再心疼母亲了。一个只会抱怨外界环境，不知道改变自身的人，再心疼她，也不会改善她的处境吧。她自己不想减负，别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喊累喊苦喊无趣，活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