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的这碗茶

      忙碌了一天，突然想到今天还没有去看望父亲，于是放下手头的事情急匆匆地赶到去父亲家的那条路。我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见他已经躺在床上，我轻轻地走过去，探了一点脑袋，斜着头看着他，生怕父亲睡着了。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听到动静，轻轻地说：“我就是等着你，所以一直没睡。”

      这段时间我只要有空就会回去看望父亲，少则一个小时，多则几个小时，甚至通宵。父亲很喜欢说话，他说他害怕孤独，害怕寂寞。白天的时候和我母亲有时候会说不到一起，会生气发脾气。他愿意跟我聊，他聊天的时候我总是一边静静地听着，然后一边要不给他抓后背，或者一个手拉着他另外的一个手。小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和父亲亲密过，可是当看到父亲一天天消瘦，一天天老去，就总有想把他拥入怀中，像小时候他抱起我一样，我也想借他的身体，给他支撑的力量！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无论外面经历什么，回到父母身边，便依旧是孩子！父亲年轻时意气风发，现在他和年轻时一样，遇到事情也会暴脾气，也会冲动，但他更希望有人听他、懂他、看到他。他不服输，也不承认老！可是在他跟我讲述的过往的那些岁月发生事情的时候，我发现他真的是老了！因为当一个人渐渐老去的时候，他就越发会沉浸在那些过往岁月的回忆中，而且越回忆越模糊，要回忆越无力。

      今天和往常的陪伴不一样，有时我会和他在电话里交流，有时他是坐在他的那个椅子上和我面对面，他一边抽着烟，我一边听他讲。今天他躺在床上，我坐在他的那把椅子上握着他的手，然后跟我说起他以前单位的很多同事有的是我认识的，有的是我不认识的，然后让我慢慢了解他年轻时的接人待物，看到他是怎么样与人为善，又是怎么样别人辜负与他的那份真诚的。

      父亲说话起了身，穿好衣服，然后我从椅子上坐在他的身边，像往常一样给他抓背。父亲说得很尽兴，我一直也没有打断他。我想让他能够完全沉浸在过去的那些时光里，父亲说同我讲这些的时候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时光过得好快呀，转眼40年过去了！然后讲到我小的时候我是如何每天跟在父亲身边的，原来我有那么一段时间是那么的依恋父亲。

      父亲不仅喜欢说话，而且还喜欢喝茶。差不多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父亲的嘴巴已经很干了，他一边讲话一边吞咽着。我想大概是他口渴了，扭头伸手看到桌子上放的那个：他平日里通用的又高又大又粗的茶杯，我把茶杯拿到父亲面前，于是他又仔细地教我如何放茶，如何把水倒掉，如何再去泡茶，然后让我拿两个小碗，放在杯子的跟前。他说那个茶杯喝的不尽兴，这两个小碗是他前两天在街上淘来的，然后打趣地问我多少钱买的？我一猜就准，父亲开心的笑了，没有因为一下猜中就生气。就这样仿佛讲述的那些故事都沉淀到了这个茶碗里，然后父亲让我慢慢地把泡好的茶倒入两个碗中，父亲说你看茶杯里的水多透亮，多清新！透过灯光我看到父亲的脸上有了微微的红光。

      聊天和喝茶就成了我们父女俩拉近关系的方式。聊天聊什么不重要，重要的在于我终于可以耐心地去听。喝什么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我终于可以认真地帮他泡一杯他喜欢的茶！而我和父亲的感情也都在这碗浓浓的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