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眉心蛊

若水君之

（算是长恨歌的前传吧，一位传奇女子的一生）

宫门前，一片繁华似锦，是我不敢想象的华美。

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丫头，在那些劈柴做饭的人中间，都不算是最起眼的。因此我完全不知道皇上召见我所为何事，是否涉及到生与死。

各种结果我都已想到，只是皇命不可违。最终，我还是违逆了我心中本来的意愿，踏入了这个令人生畏的地方。

皇宫明晃晃的金色，让我眼睛酸痛，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我尽力掩饰着，不让皇帝发现我对她的恐惧。

皇帝的手放在桌案上，轻轻地在我面前的位置指点两下，我慌忙在她指的方向站定，向她深施一礼。

她点了点头，出了一篇题目。那诗，我过去恰好接触过，思考片刻后，我按照我的想法，将诗写了出来。

本以为她只是闲来无事出题考验婢女，过后应该做什么，还是原样无异。可是她却将我留下，还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回答了她。她说欣赏祖父诗才，可惜没有留住他。为了补偿，想把我收为女丞，留在公众主管史书编纂。

我心中一惊，难道从今以后就要在这皇宫里了？且不说伴君如伴虎，如果真像母亲所说，祖父是被皇上所杀，我今后，又当如何面对她呢？

话虽如此，也不敢抗旨不遵。我只能强颜欢笑，向她施礼为敬。

有人说，我讲故事怎么可能乱讲的，皇帝九五之尊，怎么会是女人？

我只是淡淡一笑，你们可能忘了，有一位女帝名曰武媚，而我姓上官，名婉儿。我祖父，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上官仪。

虽然甚得皇帝欣赏，我却还是胆战心惊。

毕竟是罪臣的孙女，历代帝王口中能有几句实情？也许她只是一时需要人才，等到她利用完毕，就会露出真面目。那个时候的她就完全不是欣赏了，而是暴怒和憎恶。

而在她身边，又想不出什么合理的办法全身而退。只能战战兢兢地哄她开心。

史书上说我如何高不可攀，冷若冰霜，实际上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不想面对未知的明天罢了。

就在我犹豫再三，如何对她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我的机会来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太平公主向皇帝进献了两位人：一位姓张名易之，一位姓张名昌宗，都是能歌善舞的人。虽然名声不济，出身也并非高贵。但皇上偏偏被他们所吸引。

她说见到他们，就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听张昌宗的笛声能让她忘记一切烦恼的事情。而那美妙的笛声，我听来也确如仙乐。

我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就是去和张昌宗表达心意，择日告诉她真相。她心一软，说不定还会准许我与他缔结良缘，再赐予他一虚职。这样且不说荣华富贵，起码不在皇上身边，性命就保住了。

话说那张昌宗，若说是喜欢，也是仅仅喜欢他的笛声而已。至于他的行为和才华。我还真的很难去欣赏他。但是为了留下性命，我决心斗胆一试。

我的容貌与才情，果然吸引了自认为才气过人的张昌宗。从此幽幽笛声伴着我的诗赋，映衬着这宫中的美景，我竟也有半分痴了。时间长了，我自己都忘记了，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天在御前侍奉皇帝，我们两个的情意被皇上发现。皇上拔下头上金簪就刺伤了我的额头，怒斥御前女丞居然做出如此伤她心的事情。我这才隐隐约约地想起了，我最初的想法。

我完全低估了皇上对张昌宗的喜爱，也高估了皇上对此事的包容，我只觉得口中咸咸的，不知是血是泪。

此事过后我就入了监牢，我常能想起，母亲对我说当今圣上，就是杀害我祖父上官仪的凶手，让我一定要记住这个耻辱只是我如今身在囹圄，如何让家人安心？

我不知我的死期何时来到，只能在监牢里一首一首写着诗。

身为女丞，居然深得皇帝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必然是难逃一死了。

不知在牢中坐了多久，偶有一日，听人过来宣旨说，皇上将要释放所有囚犯，上官婉儿得以官复原职。

接旨之后我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皇上是因为处理了那些酷吏，心中过意不去才决定释放这些被冤枉的囚犯；还是皇上确实念及我多年以来的辛苦付出，想了想最终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唤我回朝？

想到第二个可能，我摇摇头，不可能的。我那样得罪皇上，她怎么还会想起我是谁？只是自己赶上了这人间万幸之事而已。

我把皇上伤我的那一道疤，刺成了一朵梅花。

不知道是在逃避我的过去，还是不敢面对未来。一朵梅花，成了我心上不敢触碰的一道疤。

我像从前一样，踱步入宫。好久没有见过这宫殿的我，竟像第一次入宫一般，觉得那金器甚是扎眼。

宫内只有我和皇上二人，她虚弱无力地坐在龙椅上。不像是皇上，倒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婉儿，你来了，让朕好好看看你……”皇上伸手将我叫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将头转了过去。我分明看见皇上的眼角有泪，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如果要报仇，现在下手是好的机会。可是我即使手中有一把刀子，也不敢轻易拿出来了。因为现在对皇上的心疼已经远远超过了仇恨的强烈。在父母祖辈心中累积起来的仇恨，还有我和张昌宗的过去，在这一瞬间就像一个遥远的梦一样。山高水远，遥遥无期。

我就在那里静静地等着皇上，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我和皇上刚刚见面的时候，稚口讷言，不知如何提问，也不知如何回答。

“我老了，打算把皇位禅让给显儿，不愿再陷入争斗了。”皇上的话音微微颤抖。“最近我的第一个女儿总来我的梦里叫我的名字。你说她是不是想让我早一点去陪她啊……”

“不会的，皇上龙体康健……”我刚说出这句话，就匆匆缄了口，因为在皇上面前，这句话早已苍白无力。即使说了，也不会有很大作用的。

皇上沉默许久，才说“无论以后如何，记得规劝他们不要任用外戚专权。而且不要和太平走得太近，因为我知道，太平是什么样的人。一旦和她走得太近，发生了什么事很难全身而退。虽然先帝的女儿高阳公主也做出此事，我当时正因为没有和她走得太近，才得以全身而退，只是，我的手段，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忍心去做的。你一定要记住小心太平！ ”

为了让皇上安心，我点头答应。只是我在过去的日子里，早已和太平一见如故。现在，又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呢？

皇上不知道我心中的话，只是转过来托着我的脸。

“此花果然美丽，婉儿果然心巧。今后，这花就代表了我。无论我还能在位多久，只要你不按照我的方式去做。它就会代替我惩罚你。”皇上支撑着身体，勉强地坐起来。我感受到她的力道越来越强，强到我说不出话。也无法挣脱，像是一种宿命，等待着我接受。

我承认我败了。

虽然带着家族仇恨，但是我彻底地败给了这位德才兼备，心狠手辣但同时又有女人独有的温柔与恻隐之心的女皇。这一点，我无法做到。

于是在女皇在位的时候我尽心尽力辅佐。不敢再有二心，因为我相信有二心也不会瞒过她的眼睛。

女皇退位之后，唐中宗李显继位，韦太子妃也摇身一变成为了韦皇后。她在皇帝继位之初，就做了一系列的改变，让她的哥哥掌握实权。并且逐步实施将自己的女儿安乐公主立为皇太女的卑劣计划。我虽然向皇上进谏，但在韦后的把控下，消息不得上达。危急时刻是太平公主帮助我，才得以将阻止安乐公主成为皇太女的奏折递到皇上手中。

可能是因为太平公主的帮忙，在礼尚往来中，我们走得越来越近。我甚至想怀疑女皇的判断，太平公主不过就是一个性情率真的公主，有野心也不过是说说。真正应该提防的，是装作端庄听话，却妄想着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太女的韦皇后。这个想法让我忽略了武皇的一切嘱托，当她在世时，我们悄悄来往，薨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地相互联系。可也是在这个时候，她说出了她的目的。当我知道我陷入迷局的时候已经晚了，就像女皇说的那样，我离她太近了，已经无法脱身了。

而且我早已以我的名义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当皇太子剑斩韦后、太平公主、安乐公主，最终将利剑指向了我。

虽然剑没有穿过身体，但是眉心一阵刺痛，我的记忆又回到了当年走进宫中，面见皇上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只是，面对的人，不再一样。

头脑一片混乱，时而想起女皇夸我灵秀，一同在御花园中赏花的闲情逸致；时而想起我为了实施计划，被女皇刺伤额头；又想起女皇对我说过的，时刻记住不要和太平公主来往，不要任用外戚专权，这朵花，代表的就是她的威严。一旦违背，这花会替她惩罚我。

对不起，皇上，我最终还是浪费了您的一片苦心。

也许您是故意纵容那朵花的存在，让它替您监督我，只是我还是忘了，这朵花背后隐藏了怎样的故事。

如今再怎么解释，我并没有和太平公主站在一起，我并无心造反。只是诸位大臣都有真凭实据，看着太平公主的尸体，我无力反驳。只得挨近了剑，用力地一抹。

历史记录了我如何入宫，又是怎样将一腔热血交付玉阶之上。

只是我头上妆容演化为后世女子爱美的工具，再无人懂它的真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