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新年伊始，爱花的女孩送了我一朵观音莲，养在一只小巧的粉色瓷钵里，细短的根浮在一捧薄薄的土上面，端起来摇摇晃晃，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我不善养花，估摸着不到寒假它就会香消玉殒，便随意地搁在窗台上，毕竟那里向阳，多一点阳光的照拂，说不定能活得久一些，偶然记起了，洒几滴自来水，到了放寒假，就彻底把它给忘了。

春节时看到家中阳台的肉肉植物憨态可掬，才又想起它，心下略有几分愧怍，这样漫长阴冷的寒假，孱弱的观音莲怕是熬不过来，要自谱一曲葬花吟了。

初春开学，撩开窗帘，惊喜地发现观音莲竟还绿着，虽然面黄肌瘦，但还活着啊，只有最底下两层叶片因缺水而枯萎，瑟缩在根茎周围，我伸出手去捻，想把这些枯叶清理掉，竟捻不动，用了几分力气才把它们扯下来。

我似乎小瞧了这小家伙，即使枯败，也没有一片叶子肯轻易离开，它们固执地守着曾滋养它们的根脉，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东风，它们誓死也要化作春泥啊！

我捏着略泛浅粉的枯叶，它带几分柔韧，像一种特殊的纸张，倘若再大几分，拿来留墨作笺，最是浪漫，其实何必留诗，它本身就是一首美艳至极的诗！诗情淌进我心里，我为这一片小小的叶悸颤了，且留着它们与新芽作伴吧。

观音莲

水浇得勤了，春风也暖了，它便趁势猛长，不几日，叶片饱满，绿意更浓，还从中间抽出一根细细的长枝，触角一般调皮地翘着，似要打探春的气息。又过几日，触角顶端长出几粒鹅黄的豆苞，是花蕾吗？我可不曾见过观音莲开花呢！

清明节后，某个清晨，突然瞥见那几粒豆苞真的开花了，绿豆般大小，色泽却是极浓极艳的金黄，形态像一只小小的瓮，里面盛满细细的花蕊和淡淡的清香，仿佛积蕴了一生的力量绽放璀璨！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移到办公桌电脑旁，日日对着它浮想联翩，直至今日，它也没有一丝凋零的迹象。

02

五一前途经菜市场，一苍颜白发的老婆婆，守着一只竹篮，里面挨挨挤挤一整篮子的芍药。

那花，那人，不知怎的就绊住了我的脚步，许是想起了外婆，许是花与人两相映衬暗含某种玄机，我蹲下身，不问价格便去挑花。

简陋的篮子里都是未开的骨朵儿，有的含苞欲放，有的还青涩地紧闭心扉，由于太过拥挤，她们的枝叶都有些破损了，离了根，又缺水，一朵朵耷拉着脑袋蔫兮兮的，不知是否还能开花。

老婆婆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逐颜开向我保证：

＂它们都会开的，你找个瓶子装点水，插进去，能开四五天哩！＂

好吧，挑了两支还未破苞的，希望她们能开得久一点．老婆婆说总共两块钱．这样算下来，一朵花才两毛，与花店里的玫瑰相差１００倍啊！

芍药

我把这野生野长的芍药安顿在一只白瓷瓶里，灌了半瓶自来水，也许这＂殿春＂之花，能为枯燥的办公室带来最后一抹芬芳。

翌日，芍药花真的开了，像是为了报答我的怜惜之情，开的恣肆妖娆，灼灼其华，大片花瓣优雅地舒展，红波潋滟，漾着妩媚的胭脂，艳丽又清雅，娇媚且恬静，犹如天边一抹彩云飞落人间， 风华绝代，摇曳生姿，冷峻的办公桌也笼上一层梦幻的粉。

她在笑，清清浅浅的馨香便是花语呢哝，叫人听了也忍不住唇角上扬。

我坐拥着一室芬芳，想到为她付出的区区两块钱，就像唾手便得了整个儿暮春的袅娜。

五一节后返校，芍药花事荼靡，零星粉白落红，笺注着暮春的诗意。

03

花香为伴，日子平添几许清雅。

观音莲雅致，芍药雍容，它们又总让我想起少年时，外婆从垃圾房门口捡回几根被人委弃的仙人指断肢，后来声势浩荡地蔓延了半个阳台，开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烈焰之花。

这些孤独的花儿，它们都曾不被善待，却从不将伤痕示于人前，从不为自己找寻放弃的理由，她默默地自愈，璀璨地开放，晏然自若地，完成一朵花高贵的宿命。

与花相对，我羞惭了：我们总是把性格缺陷归咎于原生家庭，把失败归咎于命运，说不善养花，不也是在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么？

我这一方荒凉的办公桌、一只细窄的瓷瓶，一杯瘠薄的自来水和我漫不经心的照管，就是这小花的原生环境，她完全有理由像个小女人一样戚戚然萎败——她只是一朵娇嫩的需要人呵护的小花啊，离开了地母离开了根，若没遇着怜香惜玉的主儿，怀着一腔幽怨早早凋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然而，她固执而倔强地灿灿开放，开得亮烈耀目，生之光芒灼灼生辉，挡也挡不住，弃也不忍弃！

图片来自网络

我问她，你为谁而开？

她以香答谢：这是我的芳华！为那一只陋钵，一捧清水，一缕春风，一次回眸，一丝眷顾，为穿窗而入的金色阳光，和至美的初心！

与花相比，我想要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啊，要华服，要美食，要胜景，要知音，还要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而花，一捧薄土，半杯清水，就可以完成生命最璀璨的绽放，花开无怨，花落无悔，倾其一生香艳，温柔了岁月！

每一朵花，都有开放的理由：活着，必不负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