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佛 第二章
滴答滴答···由弱到强的手机铃声坚持不懈的响着，杨阳闭着眼睛在床头柜上摸来摸去，总算把手机拿到了耳边：“杨队，社调这边的结果出来了，电话和您汇报？"
“不用，你召集一下大家，我马上到单位！大家信息还是统一比较好！”杨阳努力提起精神回道。昨晚虽然工作结束早，但生活结束晚啊。徐州毕业后坚决不和自己住一起，心心念念要证明自己的独立破案能力，昨天在现场忙乱了一天也没来得及和她谈谈，最后还被大壮横插了一杠，只能下班后悄悄跑去她公寓求谅解，再次回到家休息已经接近凌晨。杨阳一想到未来的日子，就感觉暗无天日、毫无尽头。
”深吸一口气，生活要继续！“杨阳拖着疲惫的身子爬起来，跑到浴室抹了一把脸，急匆匆冲出了门。
等杨阳到办公室时，其余人已经全到了，他眯着双眼溜了一下徐州，带着点儿睡腔说道：“办公室开会！有什么进展大家都汇总一下。”说完踢踢踏踏的率先砸开了会议室的门。
"好了，人到的都差不多了，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杨队，我们十来个兄弟昨晚可是连夜加班询问情况的。”刘晓有点邀功的意思，随后看到杨阳那张因为没睡醒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块脸，默默的咳嗽了一声：“好了，重点信息其实很少，死者名叫王明志，今年24岁，无业人士，高中就辍学了。根据邻居和物业的反应，这个人非常非常宅，几乎不出门交际，垃圾也是堆在门口，因为这个被邻居投诉过很多次，但是物业对他除了批评教育也毫无办法；除了是宅男之外，这个人也是个无赖，据说因为他隔壁邻居是送外卖的，他经常给人家打私人电话定外卖，二十分钟之内必须送到，否则他就投诉，不管外面是大风还是大雨，因为送餐问题也经常在楼道里大声对着外卖人员怒吼。至于家庭关系，就更简单了，他从小父母双亡，车祸原因，和姥姥一起长大，自从三年前姥姥因病逝世，他就没什么亲人了；因为他算是老来子，父母近四十才生的他，奶奶、爷爷和姥爷在他学生时代就相继去世了。”
“我去！这是个克父母克亲人的人渣啊！”大壮大声说道。
杨阳斜撇了他一眼，再问：“一个人再缺德也得有一点优点吧，人再坏也不可能一丝好都没有。”
“嗯，如果非要说优点的话，孝顺可能是其中一点。这套房子是他父母当初打拼全款买下来的，也住了十几年了，据部分邻居反映他姥姥在世的时候他其实还凑合，虽然不出去工作在家啃老，但是对他姥姥一直恭恭敬敬，吵架也是不敢让他姥姥听到的。但是，对待其他人，包括老人，就是各种犯浑。“小刘说道。
”那个送外卖的邻居哪？对他没有怨言吗？“徐州突然插嘴问道。
”怎么可能没有怨言？但是这个邻居是个独住的大爷，已经快六十岁了，老伴和儿子都不在了；他是三年前从市中心搬到这边住的，市中心的房子对外出租，在这边再租一个，赚取差价，顺便送送外卖以维持生计，因为这边年轻住户比较多，工作又忙，外卖生意比较火爆。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对死者比较感同身受，并且死者和他儿子同岁，所以对他就额外宽容，不跟他计较。“刘晓抢答道，得意的冲小刘挑了挑眉。
”那可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都够惨的了！这个楼层是不是被人下咒了？怎么这么惨的两个人住在一层楼啊，肯定风水不好。“大壮摇摇头可惜道。
”去你的吧！他俩不住在一个楼层，大爷住在死者楼上，二而且我们是人民警察，杜绝封建迷信！“刘晓冲大壮吼道，有点对他的思维绝望。
”毒品那边有线索吗？“杨阳声线平平，貌似起床气仍然笼罩在四周。
”没有。问过了所有线人和小弟，本市并没有毒品流入，最近正是风头紧的时候，他们没人敢越界。“小刘有点沮丧的接着说道：“总体来说，社调方面并没有特别的进展。”
“那你早晨给我电话说要汇报社调结果，是什么？”杨阳语气有点不好
“这不是···在···在汇报吗？我···我说在电话里···汇报···汇报的，是你说的不用···”小刘的声线越来越低，说到最后的时候，头都低下来了。
”哈···“杨阳被气的有点想笑，转头无奈的问”孙晓明！法医那边有新进展吗？"
"额，有点新发现，最后的法医报告还没有完成，目前的证据显示，送外卖的那个大爷有可能是最后接触死者的人，因为在死者的胃内部发现未完全消化的食物，应该是吃完没多久就遇害了。“
”监控记录哪？“徐州插嘴问道。
其他人有点愣愣的看着徐州，好像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话，孙晓明看了看徐州又转头看了看杨阳，有点结巴的回道：“嗯，监控记录其实并没有拍摄到特别有用的信息，只看到11点左右大爷确实是拎着一兜外卖进入了小区，差不多两点又骑着一辆电瓶车出去了。”
“徐州，咱们头儿不喜欢在他询问案件情况期间插嘴的，这会打断他的思路。你是新人，又是初次犯这个错误，你下次可得注意点儿了。”大壮在徐州耳边悄悄说道。
“嘀咕什么哪！啊！大壮！说说你的看法！”杨阳气愤的吼道，心想你个兔崽子，离我媳妇儿远点儿。
“啊？我···我···别啊，头儿，你先继续问吧，我整理··整理一下思路再说的。”大壮边说变斜觑着徐州，脸上的表情再简单不过，看吧，头儿不好意思冲你发脾气，都转嫁到我身上来了！
徐州有点想乐，但是生生忍住了，她突然发现当初隐瞒自己和杨阳的关系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啊，现在的生活才叫生活啊，充满了不可预测的不确定性以及突如其来的乐趣，和警校枯燥的生活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具体说一下这个邻居老大爷的情况吧。“杨阳咳了一声，示意刘晓。
”嗯，老大爷名叫杨建国，生于1952年，今年66岁，他的家庭情况刚刚我已经说过了，独居，老伴儿和儿子都去世了。头儿，你不会怀疑这老爷子吧，我觉得不至于，他俩社会关系非常清楚，除了”外卖“这个纽带之外他俩没有任何关系了，这老爷子也不至于为了邻居经常发脾气把邻居杀了吧。”刘晓有点哭笑不得的回道。
“那也不一定，万一这个邻居言语间碰触了他什么逆鳞或者新刺哪？因为被踩一脚灭人家门的事情都有，这个算什么理由。”徐州冷冷的反驳道，似乎对刘晓这种不专业的态度非常反感。
”喂！新来的！我说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前辈！前辈！“刘晓有点生气。
”刘晓！“杨阳喊道，瞪了他一眼继续说：”徐州说的也有点道理，我们警察是靠证据说话的，最忌讳的就是依靠自己的猜测和臆想去判断。这种典型错误都犯，还有脸说自己是前辈？！“
刘晓不甘心的低下了头，他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话欠妥，但是杨阳在新人面前数落他，仍然让他倍感掉份儿，只得瞥了瞥徐州，暗自冷哼了一声。
”叮铃铃···叮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把正在心里默念小九九的刘晓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徐州，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随后反应过来只是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心里暗暗埋怨杨阳，非得把这个破电话铃声调的震天响，这可倒好，别说你清醒着，就是你被人迷晕了估计也能被电话铃声再次叫醒。
"喂！您好！这里是南城刑警队。”大壮抄起电话大声喊道。随后就只听到他“嗯”“好的”，不到一分钟，以“我们马上到！”结束了这通突如其来的来电。“是报案的，幸福花园小区发现了一具男尸，是收垃圾的一位大爷翻到的，他结结巴巴的也说不清什么情况。我们得去一趟现场，头儿，你看这怎么办？“大壮询问杨阳的意见，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巧合的是，这个幸福花园和咱们昨天去的那个花开满城现场，只隔了一条马路！“
杨阳意外的挑了挑眉，吩咐道：“这边暂时可能也没有新的进展，既然这么巧，我们就都去看一下。”
一群人匆忙结束了晨会，兵荒马乱的奔去了新现场。
“你相信巧合吗？”徐州问杨阳。
“不相信！世界上90%的巧合都是精心策划，尤其是对于警察来说，巧合可能恰恰是突破口。”杨阳很肯定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徐州很想再问一句，包括我们的相遇吗？可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默默将这句话咽回去了。
“头儿，到了！”大壮说完，急匆匆的走向案发现场。
两个案发现场说是隔了一条马路，其实不清楚当地情况的陌生人肯定会以为这是一个小区：两个小区都属于80年代的老旧小区，楼层不高，绿树浓密成荫；因为建设年代相似，建筑风格都格外类似，再加上前两年政府进行老旧小区外墙刷新政策，两个小区的外墙颜色都是一模一样。
“已经和本地派出所的人交接完了，咱们进去看看吧。从目前情况来看，是个分尸案，还没有发现头颅和手指，死者身份不好确定；报案人是捡垃圾的老爷子。“大壮简单的汇报了解到的情况，边引着杨阳往垃圾桶旁走去。
”我去！这次可真是大事儿了！咱南城好几年没出过分尸案了吧。“孙晓明暗暗低语道。
刘晓和小刘已经非常自觉的跑到周围展开社调，孙晓明带着法医收集现场的证据、进行痕迹鉴定，杨阳和徐州已经走到了垃圾桶前。整个现场非常凌乱，混杂着食物发酵的恶臭、水果腐烂的酸气等味道，裹杂着尸体的黑色塑料袋已经都被翻开摊在地上。杨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样的现场基本上留存的有效信息为零，而且分尸案最难的就是死者身份的确定。
“第一发现人是谁？”杨阳问道。
“喏，那边那位老爷子。”大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杨阳。只见那是一位鬓发满白的老人，背已经弯的不成样子，穿着一身破旧的T恤衫，上面还印着“南城电子城“的字体，一看就是商家做活动常发的那种便宜广告衫；但是依然能看得出这位老爷子比较讲究，虽然T恤很破但贵在干净，洗的发旧的T恤污渍很少。他正在唯唯诺诺的回答着社调民警的问题，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杨阳看着有点难受，不禁走向前去，看着这个和自己父亲岁数相差不多的老人，连语气都格外温柔了起来：”大爷，没事儿哈，您不用紧张，我们也是例行询问。“说着看了看小民警，示意他跟上来，转头接着问道：”您跟我来！那边树荫下有个休息椅，咱们坐下来慢慢说！您是怎么发现这袋子哪？您叫什么？住在哪里啊？“
”哦哦，我叫刘大喜，是拾荒的，附近这几个老小区都是我经常逛的，小区的住户都认识我的！我就住在这个小区的！“刘大喜怕警察把自己列入怀疑对象，竭力证明自己只是偶然发现这些尸块。
”好！知道您是正经人，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袋子哪？“杨阳颇有耐心。
”就今天上午十点啊！我按照我平常的路线挨个翻垃圾桶，路上还遇到了老邻居，还把我叫到他家收了一次破纸箱子，然后我就跑到这个垃圾桶前想看看有没有能卖的东西，还没走过了就闻到了特别臭的味道，我也没在意，翻找的时候发现这几个袋子特别沉，我还以为是谁家扔的大骨头啥的生活垃圾，把他们扔地上的时候漏出来了一个手臂样的东西，我才发现不对。随后，我就赶紧报警了。“刘大喜一说完有点紧张的看着杨阳：”这个没我什么事情吧？什么时候我可以走啊？我今天的东西还没去卖哪。“
”没啥事儿！那您看这样行不，您哪，也不用在这等着了，您忙活您的去，但是有一点我得和您说好，后面我们可能还得找您了解情况，您得随叫随到啊！“杨阳打着商量和刘大喜说道。
”啊？后面还得找我啊，其实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啊，您找我也没啥用啊。“刘大喜有点纠结，随后又说”好吧，我先去忙活我今天的事儿了，我就住在这个小区的3号楼1单元1层，电话留给那个小民警了，那我就先走了。“刘大喜冲杨阳摆了摆手，转身慢慢走了。
杨阳目送着他走远，低头思索了一下，对着大壮喊道：“大壮！来来来！”
大壮拖着壮阔的身躯飞奔而来，听到杨阳嘱咐他：“你去重点关注一下刘大喜这个人，总觉得这个人有点怪怪的。”大壮眼神有点疑惑，似乎在寻思这么个老头子，有啥奇怪的。
“是他说话奇怪！杨队问他问题时，他回答的很顺畅，这对于老年人来讲其实有点奇怪，而且他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再次询问他的事情。”徐州回答道。
“其实还有一个细节，你注意到没，他说自己是拾荒者，这个文艺的词总感觉和他有点格格不入。”杨阳转头和徐州说道。
“头儿！你这是职业歧视！收垃圾的就不能文艺了吗？！”大壮咋咋呼呼的喊道。
“你闭嘴吧你！”徐州烦躁的喊道，心想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用？是个莽莽撞撞、咋咋呼呼的肥肉大汉，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估计就是那身肉了。
大壮刚准备反击，就接收到了杨阳的眼神攻击，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巴。站在旁边负责记录的小警察弱弱的开口说道：”他说自己是拾荒者可能和他女儿有关系的。“他犹豫的停顿了一下，在杨阳鼓励的眼光示意下继续说道：”我刚刚和他聊了一下大概情况，他有个大学生女儿，说他女儿学习非常好，可能这个词语是他女儿教给他的；从交谈过程中，他非常喜欢也十分信任他女儿，他们老家是乡下的，老婆早早过世之后，是他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靠着种田把她女儿供到了大学，考上了咱们市最有名的东华大学。“
”那不应该啊，他女儿如果这么厉害，他现在应该不至于还在收垃圾啊，难道父女关系不好？他女儿嫌弃他的出身？“大壮急不可耐的催问道。
”不是！他应该和他女儿关系非常好，和我絮叨了很久他女儿喜欢吃什么，街边的哪家店他女儿最喜欢去···他现在还在收垃圾的原因是他女儿去世了。“小警察有点遗憾的补充道。
”去世了？！我擦，不会这么巧吧？”大壮喊道。
杨阳和徐州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两个案发现场距离如此之近，并且两个案件的关联人都是独居老人，这个实在是有点过于巧合了。
“刘晓！你带着人重点查一下这个收垃圾的老爷子，尤其是他的家庭情况！“杨阳吩咐道，刚转过头，发现孙晓明走过来说道：“杨队，这个尸体不太好辨认，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死者后背有一条10cm的旧伤疤，初步看来是刀伤；另外，尸体不仅被分尸了，而且每个尸块上布满了刀伤，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了，应该是报复性杀人，而且有着深仇大恨。至于刀子的大小和刀口的情况，还得等我们进一步鉴定了。”
“嗯，建议在这个小区贴通告吧，凶手既然是报复性杀人，那他抛尸的地点肯定有特殊意义的，死者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小区的住户，而且他特意把头颅和手、脚藏起来，肯定是怕死者身份过早暴露。”徐州对着杨阳说道。
“大壮！按照徐州的意思去办！”
大壮颇有些不忿，瞪了瞪徐州，转身去吩咐了。
杨阳竭力装作不在意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趁着附近没人低声问徐州：”现在什么感觉？上班第二天就遇到分尸案，你可真'旺夫'。”
徐州瞪了他一眼，“对死者尊重点！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个案子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多难的案子到我这里都没····”杨阳还没说完，又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咳咳！好了，这边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儿，你跟我再去昨天的案发现场转转吧。“然后扭头往前走去。
徐州看了看，原来是吩咐完事儿的大壮回来了。她看了看大壮，提步跟了上去。
大壮不甘心的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