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铁千元征文|离别
文 | 林沂涵 参赛编号:1164
如果你开口,我未必不会跟你走清晨,林雅在一个陌生的怀里醒来。室内光线不足,刚好能看清对方熟睡的眉眼。
窗外的世界正渐次喧嚣,不知何处传来的鸟叫,混合着由远及近的鸣笛;熟悉又陌生的叫卖声响起,她知道,太阳正在升起,这座城市正在醒来。时间一分一秒淌过去,她听到离别的脚步正在走近。
9月的B城不冷也不热,许是对方的体温太炙热,她竟有些不适。林雅往后挪了挪,轻轻抽出微汗的双腿,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男生的睫毛颤抖了下,并未醒来。空气里残留着酒精,她微皱了下眉。
被子掀得久了,有几丝冷意。林雅犹豫了下,又把头慢慢靠向对方,腿蜷起来缩回他怀里,仿佛忘了那些闻到酒味就会呕吐的日子。
就像无数次想象的那样,她把左手留在他心脏的地方,右手穿过手臂搭在腰上。没人知道,她曾如何日思夜想的渴望这个拥抱,此时就这样这样安静躺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仿佛一不小心,就可以一眼万年。
林雅重又闭上眼睛,在靠近他心脏的地方休憩。她听到他按掉电话的声音,感觉到他抽出手臂时被子里灌进的空气。他离开她的怀抱,轻轻下了床。她缩紧身体,以一种孤独的姿势背对着他。
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林雅闭着眼睛,想象对方弯下腰来洗漱的样子。他抬起手,拧开了水龙头;热水从他身体上流下来,顺着头脸、脖颈、胸腔,顺着腰腹间纵横的沟壑和腿脚一路流下来。氤氲的雾气挡住了她的视线,一如她从未看清他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林雅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他在床边凝视着她,空气里飘散着似有若无的水汽。
他走进两步,单腿跪上床沿,伸出双手,似乎想俯身抱抱她。但最终又慢慢收回身体,一点一点回到原地。
林雅的心跟着床陷下去,又慢慢弹回来。她能感觉到他的迟疑,以及一点一点的抽离。她突然起身,用力抱住他。
她本想安静的任他离去,但当他真正起身的那一刻,她突然害怕起来,害怕他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她怕时光太狠,抹去了那些温柔,也怕终究敌不过无常命运,怕他忘了自己,有了她再不能参与的人生。
林雅抬头,看到他宠溺又无奈的笑容。他洁白的牙齿在黑暗里弥散开来,像一朵盛放的优昙。
她想抱着他嚎啕大哭,想叫他带她走,想告诉他她爱他;告诉他如果你开口,我未必会走。
然而至始至终,他只安静的抱着她,任由女生焦躁的在怀里动来动去。林雅有种从未有过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纵有千言万语,也敌不过他寂寂无声。
忘了有多久,她抱着他不撒手。直到他说:我们还会再见。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我会去看你。或如若下次你再来,我还陪你。”
他断断续续的跟林雅说了很多,却矢口不提未来。这是一场希望渺茫的眷恋,他们都知道。但他不知道,此时的林雅从未那般渴望安稳。这是她离幸福最近的一次。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不要太想我,朋友。”
林雅突然憎恨起朋友二字来,也憎恨起另一个总以朋友与她相称的人。她赌气倒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身体。
他笑着过来掀她的被子,以一贯嬉笑无奈的语气问她:“又怎么了嘛?”
林雅背对着他,把脸埋在床单里瓮声瓮气的说:“你走!”
许久不见动静,林雅竖起耳朵,听到他远远近近传来的声音,他说再见,我的宝贝。
她愣住了,转过头来,就看到逆光里他悲伤的身影。她终于忍不住,一头扑进他怀里。她半跪着,只够得上他的腰。她红着眼睛对他小声说,不要把我当朋友。
她努力抬起脖子,也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她看到他的嘴唇翕动,她认出来他的口型,他无声说出的,是我爱你。
像是突然间所有的焦虑都找到了出口,她突然变得安静而温顺。林雅轻轻抱住他,把头靠在他的怀里。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温柔的搭在她后背上。
她听到空气里绽放出花开的声音,那是最后别离的笙箫。她慢慢抬起头,一根一根松开环抱他的手指,像失水的花茎一般,慢慢菙了下去。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角,转身离去,衣角带起一丝冷风。林雅跪坐在床边,喉头滚动半晌,却终讲不出再见。
一步一步,他踩着她的心脏离开。她低下头,捂住双眼。她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的心脏骤然缩紧,四肢百骸的血液都逆行着退回胸腔。那些漂浮的水汽,终于把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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