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封信(起风了)
亲爱的朋友,
祝好!今天是三月十五日,距离上次给你写信,竟然已经有了一个月之长。一大早六点半的闹钟准时响起,赖了二十分钟的床之后,刷牙洗脸,继续阅读谢冰莹的《一个女兵的自传》。读完之后吃了西红柿鸡蛋面,开始读有关鲁迅的书,Leo Ou-Fan Lee的《Voices from the Iron House》。抓紧时间,终于读完了第二章,第三章和第四章。
第二章讲鲁迅和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鲁迅喜爱屈原,阮籍和嵇康,典型的反儒家传统,在郁郁不得志时期,曾撰写《中国小说简史》。Leo也短暂地提及《故事新编》,但是仅仅具体分析了《铸剑》一篇,因其最具代表性,”It is the most brilliantly crafted and most powerfully evocative piece of the collection. It is also the most authentic piece artistically, in the sense that Lu Xun remains faithful to the spirit of the original sources on which the tale is based." (34) 而第三章和第四章具体分析鲁迅的小说,从《呐喊》到《彷徨》,鲁迅从来不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革命斗士。与之相反,他自我怀疑,个人的疑惑与不确定在《彷徨》中展示地更加明显。最著名的《孔乙己》《阿Q正传》《药》《祝福》《在酒楼上》《故乡》之外,被大家反反复复地提及分析,因此总有一种套路化的阅读预设。就像“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世上本没有如何理解鲁迅,如此理解鲁迅的人多了,大家就自然而然地采取同样的心态与角度,观测鲁迅如同量子云的坍塌。而当我在阅读鲁迅其他的短篇小说时,因失去了前人所行走的路,我总是满心疑惑,不知如何理解是好,更无从下脚,走自己的路。
中午吃饭时无聊,便开始读起叶圣陶《写给孩子的写作课》。仅仅读了第一篇《写作是及平常的事》,不由得惭愧起来。写作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如同吃饭睡觉说话,是人们表达内心的一种方式。而养成写作的习惯,不过是“要写就写,不要错过机会而已。如果你抱定宗旨,要写就写,那你的写作机会一定不少,机会每天可以遇到。读一本书,得到了一点意思;经历一件事情;悟出了一个道题;和朋友谈话,自己或朋友说了有意义的话;参加一个集会,那景况给予了自己一种深刻的印象;参观一处地方,那地方的种种对自己都是新鲜的有兴味的,这些时候,不都是你的写作机会吗?” 确实如此。我却往往眼高手低,心有所思,却往往觉得不值得一提,或者不值得一写,或觉得浪费时间,如此过去之后,就再也想不起来了。你看,这不是隔了一个月才终于开始给你写信?
而小小总结,这周过得很忙,看了《他人之颜》,电影史的论文写日本新浪潮的政治批判,以及原子弹的connotation,也写了《阿基拉》和原子弹。上周读了读了谷崎润一郎的《痴人之爱》,这周读了《阴翳礼赞》。谢冰莹的《一个女的自传》三年之后重读,有了许多新的认识,例如作者写作发表的意图,例如identity的转变,例如所隐藏与所坦言的。投了简历,收到了笔试的题目,认真作答之后,至今还没有收到面试的通知。
意识到conference结束后,意味着长达十六天的春假的开始,大脑似乎停止运转,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读书吧,觉得忙了一周了,似乎需要从学习中脱离,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打开了好几个动漫页面又关掉,最后看完了宫崎骏的《起风了》。很早之前就得知这部作品,却一直没有机会看,在暴雨声中,优美的全金属飞机飞去远方,浓烟下战火连绵,而他们再也没有回来。电影反反复复地引用同一句法语,起风了,要好好地活下去。而活着意味着什么?战争又意味着什么?
我想我从不喜欢一个简单的,直截了当的,一眼便能得知的答案。但凡好的作品,它必定是暧昧不清的,是尚未坍塌的量子云。
祝一切都好!
二零一九年 三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