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样看着我
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是高二下学期进入现在这个班级的,父母对我转学的想法十分不理解,他们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非要从省重点转一所二流高中。然而,为了避免他们担心,我也只能解释说:因为休学一年,学习成绩退步很多,在重点中学恐怕压力会太大。除此之外,我也没有更好的说辞。然而我转学的真正原因,我也说不清楚,或许跟着几月来的幻觉有关,如果这一切只是幻觉,我想我会放松很多。
到了新的班级,老师安排我在一个文静的女生旁边坐下,那女生主动冲我眨眨眼睛:我叫陈然,她微微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这个女孩身上有种奇妙的熟悉感,这种感觉似乎引领着我去往某个地方,一个本应属于我的地方。
一整天,陈然一直斜着眼睛看我,但是当的眼光触碰到她时,她又立刻低下头,她是个蛮漂亮的女孩,而她这种举动使我感到喜悦或者温暖,这种喜悦仿佛一年前苏医生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可以马上为我安排眼角膜移植手术,但陈然的笑带给我的,除了喜悦之外,还夹杂着一种不知名的感觉,仿佛一个阴谋,又或者是一个复仇。但无论如何,我的新生活要启程了,在休学一年之后,我终于又来到学校,开始有新的朋友,这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放学了,陈然抱起一摞书对我说:你也去图书馆吗?
我笑笑说,好啊!
我没想到这所二流高中的图书馆竟然这么琳琅满目,我随手抄起一本《乞力马扎罗的雪》,刚翻开第一页,陈然突然站到我身后说:你也看这本书?
这声音吓了我一大跳,差点将书扔在地上,陈然看我这样狼狈,冲我笑着说:呵呵,海明威的书,挺好看的,说完转身走了。
我特意从图书馆将这本书借回家,晚上在台灯下,我翻看着这本书,我对书中的内容没有丝毫兴趣,在图书馆里会走到那座书架前,拿起那本书,完全是鬼使神差。我心烦意乱,我翻弄着书页,我的手触碰到最后一页一张硬硬的卡片,我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张借书卡,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此书借出和归还的时间,以及借书者的姓名。在最后一行,写着8月25日 归还 苏晓惟。
苏晓惟,我静静地看着这个名字,时空好像凝结了,很多画面一幅一幅在我眼前闪过,里面有很多张脸,有黑板、课桌、有一些女生、男生、还有街道、店铺、车辆……我的眼睛开始疼痛。
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会,自从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我的眼睛偶然会疼痛。医生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症状会慢慢消失,他让我不用担心,然而几个月过去了,疼痛频率有增无减,并且最近我开始出现幻觉。比如我刚才看见的那些画面,我不知道我那些场景与我的生活有什么联系,我想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早点休息。
第二天见到陈然,她对我说:“听说你和我一样之前休学了一年,你学习会不会很吃力,不然我们以后一起复习功课,好不好?”
“你去年也休学了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因为小腿骨折,车祸!”她说完撇撇嘴笑笑,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她长得十分漂亮,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陈然本来微笑的脸猛的僵住了,她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笑着点一下她的头:哎呦,你还害羞呢?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匆忙躲开了。
下午,我到眼科医生那里复诊,我说起我最近的幻觉,医生静静地听我说完,她摘下眼镜吐了一口气说:“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催促着医生快点说!”
医生不紧不慢的说:“就是意念!意念还残留在器官上,它把这种意念带给新的躯体!”
“什么?意念?”
医生顿了一下接着说“是的,捐献眼角膜的人当时怀着很深刻的冲动,想完成某件事,这种冲动致使他的意念残留在他的眼角膜上,眼角膜移植到新的个体上,这种意念也被带到新的个体上。”
“这么说,我身上带着眼角膜捐献者的意念吗?”
“可以这么说,或多或少。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它可以指引你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不过你不必担心,我知道有一种疗法,对脑电波的干扰可以控制幻觉的产生,你可以试一下!我的妻子是脑外科医生,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谢谢医生!”
“有什么不舒服的话,随时来找我!”
我浑浑噩噩回到家里,反复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一种不安的惶恐压抑的我喘不过气,不知道未来对于我来说是好还是坏,那所谓的他未完成的心愿,是一个谜底的揭晓,还是一场复仇的终结。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场场幻觉会引领我来到这所学校,引领我认识陈然,但我意识到,这一切与这个眼角膜的捐献者有关,或者说,与他的死有关。
这些日子我和陈然接触的渐渐频繁起来,她总是说“你也爱吃草莓口味的冰激凌吗?你也喜欢走路的时候吹口哨吗?你也喜欢光着脚穿球鞋吗?……这些,晓惟都喜欢的”,我知道这个叫苏晓惟的男孩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和陈然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尽量避免提到这个人。虽然陈然很喜欢和我在一起,但是我能感觉到她总是在逃避我的眼光,她总是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啊!”特别是在我凝望她的时候,我能感到她的恐惧。
除了定期与眼科复诊,另外,我还在接受脑电波治疗,日子在我诚惶诚恐的猜测中慢慢度过,直到有一天早上陈然没有出现在教室,然后听说她死了。
她在自己家的厕所里自杀,留了一封遗书,内容很简单,大意是:她对苏晓惟的死感到很内疚,她感到苏晓惟回来找她了,他总是像以前那样看着她,她恐惧,所以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陈然去世之后我的不良症状消失的极快,我再也没有出现过幻觉和恐惧,高三开始,在父母的安排下,我又回到我以前的那所省重点,自此,我的生活才真正恢复正常。
过年的时候妈妈让我提上礼品去谢谢苏医生,来到他的眼科办公室,空无一人,不过我在他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他的全家福,苏医生、苏医生的妻子以及那个清秀爽朗的男孩,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叫做“苏晓惟”。
这样看来,我该恨这个无良的医生,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复仇,将他的眼角膜移植在无辜的我的躯体上,然后诱惑我去做脑电波治疗,其实是借助脑电波控制我的意念,使它不断加深我身体里复仇的欲望。然而,他要复仇的对象就是他儿子的女朋友,当他们手挽手横穿马路的时候被一辆小轿车撞飞,男孩在最后一刻推开女孩,结果男孩死亡,女孩小腿骨折,他固执的认为是女孩害了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他要让苏晓惟的瞳孔一直看着她,让她内疚,让她去死。
这个女孩就是陈然。
而我,则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车祸的肇事者至今未找到,陈然是除苏晓惟外仅有的目击者,现在陈然死了,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节外生枝了。我只是想说,我太需要这对眼角膜了,但是谁会捐给我呢?要获得眼角膜,我想应该没有比杀掉眼科医生的儿子更好的办法了!
当然,谁也不会怀疑我,当时的我只是一个半盲的人,不过凭借不到0.1的视力和高度数眼镜,我还是可以清楚地瞄准苏小惟,而不是陈然。
这不是复仇,不是幻觉,也不是引领,或许,这可以被称作是一个天衣无缝的阴谋。
而我,作为最无辜的受害者,旁观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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