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笔下的“老子”的诸多疑点
其一,既然老子姓李名耳,那么怎么会有“老子”一名呢?孔子姓孔,后人才称其为“孔子”;庄子姓庄,后人才称其为“庄子”;诸子百家时代称“子”者,“子”字之前即其人之姓。《史记》说老子姓李,后面提到的太史儋也没说姓老,于是老子之姓名就没有来头了。后来有人说“老子”即“老先生”,就更无厘头了。《百家姓》中无老姓,现在虽有姓老的,但属小姓,按人数多少排在170位之后,而且这个姓很有可能是从老子姓老的传说而来的。
其二,司马迁生活在公元前二世纪到前一世纪,老子生活在公元前七世纪至前六世纪,中间相隔五六百年,其间论及老子的如庄子(约前355—前275)、韩非子(约前280—前233)等都没有说过老子姓李。至今说老子姓李名耳,大概都只依司马迁一说,“李耳”之名甚至写进了历史辞典。可是有人查过,春秋典籍中出现的人,没有一个是姓李的,可能那时李姓还没有产生。唐朝时,高祖李渊根据《史记》说老子姓李,认他为自己家族的老祖宗。皇帝都认定了,人们也就不再去怀疑了。由此看来,究竟老子姓什么都是存疑的。
其三,说老子是楚苦县(今河南鹿邑县)厉乡曲仁里人。苦县本属陈国,陈国在公元前479年才为楚所灭,该年即孔子卒年。孔子曾问礼于老子,老子应是与孔子同时代而年长的人,就是说,老子在世时,陈国并未为楚所灭,老子应是“陈苦县”人,说“楚苦县”人不合史实。
其四,说老子写“道德”一书,是为了取得关令尹喜的出关“通行证”。此一说似在编故事。比司马迁早两个多世纪的庄子在《天下》篇中说:“关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关尹即《史记》所言关令尹喜,本是一位著名文人,老子写书岂能只是为了得到他的出关“通行证”?果真如此,老子写书的预期目的也太功利实用了。而且从现存《道德经》的各种版本看,也不像是一气呵成的著作。
其五,孔子曾问礼于老子。这件事在《庄子》《礼记》《史记》《孔子家语》等文献中都明确记载,应能确定为史实,但老子批评孔子的一段话是否真实却难以考究。然而,这段话却为后世留下了道家与儒家自始就有分歧的印象,对中华传统文化造成了深远的影响。特别是,司马迁接着说道:“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这一段话本是疑问句,并未肯定道儒互黜,却给人们留下了道儒互黜的印象。直至现在,还有人在书中说:“很明显,老子是儒家的反对派。”其实,老子和孔子并非互黜,而是师承互补。道儒互黜是我们在研究诸子百家时应着重纠正的问题之一。
其六,“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亦不可能,魏国在老子逝后百余年才建立,其子怎么能为魏将?至于数到其第七代孙,就更说不清了。
仔细分析,还可以列出其他疑点,这些疑点造成后世对老子众说纷纭。列出的这些疑点并非很重要,也并非要说明《史记》不可信,《史记》说老子“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可见司马迁读过《道德经》。这里只是想要说明,读《史记》不可误认为这些是确切的事实。《史记》中说“世莫知其然否”,就是说司马迁也承认他写老子有的只是根据传闻,是不确定的,所以我们不能将《史记》这部经典中的未定之论说成定论。可以肯定的是,老子是“隐君子”。《史记》中短短几段,“隐”字出现了三次。我们不应该把《史记》中不确定的说法理解为确定的,而忽略了应该肯定的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