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接不暇———他面对无情之物，如何一往情深？

欢迎和雪雪泥一起来读《世说新语·言语》第二，共读三分钟，共品一个名士与美人的离奇故事。

29.1 山川自映|王献之

读着东晋南朝和五胡十六国北朝，你知道北方各民族间纷争不断，一浪高似一浪，平息有待时日，但是你想过江左的门阀士族或次等士族吗？

你对江南广袤的土地山川和精致的文化奇迹又了解多少呢？

请允许我暂时停下来，说一说江左的门阀政治、上国衣冠、风流人物。

《世说新语·言语》

王子敬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

【译文】

王献之说：“从山阴道上走过时，一路上山光水色交相辉映，使人眼花缭乱，看不过来。如果是秋冬之交，更是让人难以忘怀。”

01 人情开涤，上国衣冠云相映。

王献之家学渊源，于诗文书法和绘画的造诣，不亚于其父王羲之。

在六、七岁时，王献之便跟随其父左右，修习书法。

从传世名作《洛神赋十三行》到传世草书墨宝《鸭头丸帖》、《中秋帖》。

在短短43年的生命历程中，王献之赢得了博采众家之长、兼善诸体之美的机遇，以及与王羲之并列的艺术地位和声望，并变其父上下不相连之草为相连之草，创造了“一笔书”，以其豪迈气势宏伟书法成就，为世人所重，成为魏晋书家群体中的一位巨子。

而这种旷达豪迈，无疑源自父亲王羲之的悉心的传授和教导。

29.1 山川自映|王献之

王献之，原本与曾经举足轻重的名门望族郗家表姐郗道茂结婚，这对少年夫妻，情真意重，志趣相投。

王献之的父亲置办了大量的山林田产庄园，生活颇为富足，加之出身豪族门阀地位日隆，因此他便潜心研究书法，不求仕途显达，但求和表姐心心相印，清净度日。

两人也曾生有一个女儿，取名王玉润。然而不幸的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不久夭折，美好的婚姻生活，也因郗道茂后无所出而过早结束———王献之与郗家离婚了。

02 日月清朗，名士山阴忆美人。

在王献之33岁那年，他和哥哥们前往郗家，为没落士族郗家唯一的重要人物郗超吊丧，因衣着随便、行止简傲，而遭郗家人大骂道：“若是郗超还活着，准得教训他们。”

郗王两家如此交恶，难道不是因为王献之与郗道茂离婚之事吗？

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天在同这位集风度、名节和才华于一身书法巨子开玩笑。

王献之并不知道，新安公主已经暗恋他很久了。

新安公主早年不得不嫁给桓温的儿子、兵家子弟桓济，但王献之才是她最初要嫁的对象，却苦于未逢天时。

如今，桓济欲篡兵权失败被贬，新安公主便趁机与桓济离婚。

她从婚姻里解脱了，而且还那么年轻，她百般央求皇帝，请皇帝将自己改嫁给王献之。

而郗家女，虽然已明媒正娶，但是目前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玉润，也不幸夭亡。

女子无子，就可以当做黜妻的理由——此时对新安公主，正遇下脚的机会。于是，她反复向皇太后央求，又去求皇帝下诏。

王献之并没想到，皇帝一纸诏书，令他休妻再娶。

这对郗家女来说，是晴天霹雳。

郗道茂与王献之结婚后不到一年，父亲郗昙就去世了，这时要被王家赶将出来，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王献之也不肯另娶新安公主，更不愿从此涉足皇室是非。

他怎能抛弃挚爱的结发美妻？又怎敢违抗赐婚圣旨？

唯有自残！

就在赐婚圣旨公诸于世的那一日，王献之用艾草烧伤了双脚，以行动不便为由，再次拒绝迎娶新安公主。

这个方法显然不奏效，公主声称不在乎，即便王献之瘸了，也要嫁。

当他目瞩可怜的郗家女只身离开王家，想到失去父亲，失去女儿 ，现在又失去丈夫的前妻，即将孤身一人，寄人篱下……王献之被伤心愧疚追踪了一辈子，至死也没有原谅自己。

王子敬病笃，道家上章，应首过，问子敬由来有何异同得失。子敬云：“不觉有馀事，唯忆与郗家离婚。”

【译文】

王子敬病重，请道家主持上表文祷告，本人应该坦白过错，道家问子敬一向有什么异常和过错。子敬说：“想不起有别的事，只记得和郗家离过婚。”

王献之曾给离婚后的表姐写过一封情书，述说自己因思念而愧疚，这封信无头无尾，没有落款，被收在“王献之文集”的杂帖中。

《淳化阁帖》

史书记载据《晋书》，王献之离婚后曾写信与郗道茂。现存《淳化阁帖》记载的内容如下：“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额之畅。方欲与姊极当年之足，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何由日夕见妹耶？俯仰悲咽，实无已无已，惟当绝气耳！”

或许，上天毕竟只是与他开个玩笑，王献之四十一岁时，才和新安公主有了一个女儿，取名叫王神爱，这个女儿王神爱后来做了皇后。

王献之得女不久，娶了一位年少的可爱妓女桃叶为妾，桃叶未生养，没有给他带来儿子。

或许，再多给他两年的秋去冬来，这位书法家和艺术家能够再次行走在山阴道上，也再次邂逅怡神悦性的对象，再次找到安息精神的场所。

一条小溪，一泓清泉，还会令他怦然心动、陶然心醉吗？

一杆翠竹，一棵苍松，还会令他形神超越、一往情深吗？

29.1 山川自映|王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