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三角梅

在南方，深秋时节的阳光依然强烈。大家出门仍习惯带着墨镜、太阳伞。

汽车冲上高架桥，一条辉煌的紫红色巨龙骤然闯入视线，紧紧攫住你全部的注意力。只见深深的紫，深深的红，密密匝匝的花朵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使你分辨不出什么是花什么是叶。待车速稍减，才终于看清三角梅的三片尖尖头的花瓣。

这么热烈绵密的三角梅，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只是在深秋，颜色这等艳丽却并不能唤起一点对生命肆意绽放的喜悦，只是叫人烦躁，叫人想起强弩之末，就像苦涩的脸上刻意挤出来一张笑脸，下一秒就要被残酷的现实打回原形，其怪异诡谲之至而不能不使人感到加倍的悲哀了。

这时节，一朵美艳的花实在比不得一根枯枝、一片败叶更让人觉得舒服妥帖。郁达夫在《故都的秋》里所写的那种感情，要从杭州转道青岛赶上北平去看白色的牵牛花，看槐树的落蕊，听青天下训鸽的飞声，如今总算是能够有所体悟了。秋味，可不就在这些细碎萧索的事物中。

没料到，这于秋光中盛开的三角梅，竟与红色牵牛花的命运如出一辙，遭到了我的嫌弃。

若是在春天，它的处境必然不会这样尴尬。

邻居家门前种着一株小榕树，三角梅的藤条从二楼亭亭垂落，几乎及地。春天，空气融湿，暖阳微醺，花朵闲闲绽开，挤挤挨挨，望去有瀑布之感。出门转角看见，步调不觉也变得轻快了。有时风起，落红铺满小径，然而并不使人觉得哀伤。大概这种红色与暖湿的空气是十分相宜的。

偶然间看到一段介绍。三角梅，又名叶子花。这个名字，有一段来历。它真正的花，呈黄绿色，非常细小，只有米粒那么大，三朵聚生于三片红苞中，外围的红苞片大而美丽，被误认为是花瓣，因其形状似叶，故名叶子花。

花朵被叶子抢尽风头，大概也找不出第二种了。如果没有三片鲜艳的叶子，它还会否引起我的这种烦闷的情绪？如果没有三片鲜艳的叶子，它还会否引起人的注意？无法猜测。这不得不说是它的另辟蹊径之处。

所幸黄昏来得特别快，五点多从车上下来，一抬头发现明晃晃的阳光已经完全隐没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躲在云层之后的彩霞。又走了一段路，连霞光也消失，只剩一条烟云如丝带般舒展在浅蓝色的明净天空，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去了。

我的这种烦躁的心情也终至于可有可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