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杯茶 丧事（上）
这几日夜里总睡不安稳，暂且泡上一杯茶，翻出那些旧事来写一写，权当解闷，哄君一笑。
——题记
图片来自作者
玉秀的男人死了！
芬兰一早从她门前经过，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大门口梳头。
“哎，芬兰啊，我男人昨晚去了……”
芬兰乍一听到这消息，没反应过来，
“什么？”
“我男人死了——”玉秀突然抬高了音量。
毕竟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一下子说没就没了，芬兰放下菜蒌子，凑到玉秀跟前，“那是得什么急病了？”
玉秀木然地摇摇头，“还不是心脏上的老毛病！早上我进去叫他，叫了好几声都不应，走过去一摸，身上都冷了……”
芬兰叹了口气，朝屋里望了望，劝道:“玉秀婶，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看开些！”
“哎呀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我想好了，这就打电话给我的春梅，春生和春田，让他们回来帮忙办丧事。”她好像很兴奋，搬起椅子在地上磕了几下，然后进屋去了，嘴角居然还挂着淡淡的笑。
芬兰像是中了魔一般，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道:“哎呀不行，我要跟谢九婆说说去！”
这村子本来就小，消息传得特别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鞭炮响了。住在附近的乡亲陆续赶到玉秀家，按当地的习俗，前来吊丧的要先放一挂鞭炮，然后有些人会自发地留下来帮忙办丧事。
玉秀跛着一条腿，忙着给来人磕头、递烟，那样子倒让人看着心疼。
男人们有跑腿的，报丧的，置办东西的，其余的搬柴挑水，砌灶杀猪。女人们则忙着准备食材，洗菜切菜，淘米煮饭，当然嘴巴也没闲着，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
“哎呀，你说你，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了，以后一个人怎么过啊……"
“是心脏病发作吧？这人哪，一上了岁数就一堆的毛病……”
“你们家春梅不是在广州么，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
玉秀一边应着他们，一边朝许老三报数， "牛百叶十斤，猪下水二十斤，鸡五十斤，鸭子五十斤，花生米十斤，皮蛋五十斤……”许老三哪里记得过来?
"哎呀，他婶子，用不了这么多菜的，你看你亲戚又不多，我们这些帮忙的又不是外人……”
“是呀，你要是缺什么，我家的鸡啊鸭啊都是现成的，你要几只杀几只！”萍儿婶也附和道。
“要得要得，这事要办得热闹才好，我手上是没什么钱，我儿有钱……”玉秀提高了噪门，顺手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那是，你们家春生在外面挣大钱……”萍儿婶这样说着，玉秀满意地笑了。
一群人忙了大半天，晚上七点准时开席了，负责督办丧事的黄大毛一声吆喝:“开席啦——”紧接着，噼裡啪啦地鞭炮着响起，散坐在各处的人们陆续进了屋，到餐桌前就坐。
帮忙的人们将一盘盘热腾腾地菜端上了桌，顿时满屋里尽是香气，屋里屋外都热闹起来！
图片来自网络
玉秀此时正在她男人屋里坐着抽烟，谢九婆一身黑衣黑裤，头发全白了，脸上又黑又黄，让人看不出年纪。一嘴牙齿掉得七零八落，剩下的几颗也是黑色的。她是这村里的收敛婆，哪家死了人都少不了要她帮忙。此时，她正慢吞吞从热水盆里拧了毛巾起来给玉秀男人擦拭身体，然后慢吞吞地一件一件将寿衣穿上。这寿衣是下午临时买的，再加上玉秀男人已断气多时，身体冰冷僵硬，谢九婆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穿戴妥贴。
“唉呀，你说你真是命苦，才五十多就守了寡……”谢九婆叹了一口气说。
玉秀从门缝里瞅着外面的动静，没有应声。
春田两口子推了门进来，春田哭丧着脸叫了一声:“妈—”
“看看你爹吧，都收敛好了！”玉秀看了春田一眼，又吸了一口烟，眼看着烟蒂要烧到手了，这才丢到地上，用脚踩灭了。
春田走到他爹床前，缓缓跪下，好半天才哭出声来:“爹啊—”
春田这一声爹喊得情真意切，让人无不动容，玉秀这才挤出两滴泪，春田媳妇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轻声说了一句:“先去吃饭吧，夜还长着呢！”
……
前院里四处灯火通明，院子里临时装了灯，几个漆匠正在给棺材上漆，村里那些人吃完饭，端着茶含着牙签在院子里观望了一阵，陆续散了。
厨房里烧伙的妇女这会儿也忙完了，陪着玉秀婶坐了一阵，然后到前厅里看那些男人打牌。
玉秀家是旧时的那种老房子，虽说日本人大扫荡时一把火烧了，但墙体还在，加了屋顶，简单修缮了一下，又恢复成老样子。一间又一间的屋子从堂屋到后院，少说也有一二十间，平日里很少有人敢进去，这会儿死了人，就更没有人到后院去。
许老三晚上酒喝得有点多了，吃了几杯温热的酽茶，突然拉起肚子来。厕所在后院的西头，这时已是下半夜，他走出前厅一看，后面屋里黑漆漆一片。他有点怕，跑回去喊他大儿，他大儿子输了钱心里不乐意，“你都是要入土的人了，还怕死人么？"屋里的几个人都在那里笑。
许老三见玉秀男人屋里还亮着灯，想到兴许里面有人守夜，于是轻轻推开门一看，只见玉秀男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穿戴得整整齐齐，一张脸惨白地吓人，哪里还有守夜的人?
许老三没办法，划燃了火柴四处找开关，前院和后院之间隔着两个天井，许老三好不容易找到了前面天井的开关绳，用力一扯，灯闪了一下又熄了，原来是他用力过猛，把绳子扯断了！
图片来自作者
未完待续
感谢您耐心地读到这里，谢谢！
您的关注，点赞和打赏，都是对我莫大的支持和鼓励！
——秋水2019 于9月28日凌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