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小小说)
01
看着儿子周俊背着背包踏上公汽的那一刻,邓宝玉禁不住背过脸去,她怕儿子看见她的眼泪!
儿子还不满十五岁,他初三时被劝退学,因为考试成绩分数倒数第一,班主任强行劝他不参加升学考试,后来干脆叫他请假,叫他在家玩。
没有别的办法,邓宝玉只好与儿子商量要不要去学习电脑,以至以后可以找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
儿子周俊默默地点了头,邓宝玉连忙办好了一切学习手续,交了费,今天终于送儿子去了电脑学校。
邓宝玉从小是个学霸,从一年级到高中没让父母操过一点心。那年代的学校,基本上老师是呕心呖血为国家培养接班人的。
那个年代没有任何一处课外补习中心,只有公立学校,没有私立的。
邓宝玉尊敬她的所有老师,高中毕业后考取了师范学校,毕业后做了一名小学老师。
邓宝玉结婚很晚,加上严格的计生政策,当时提倡一孩,所以就只生一个儿子。
邓宝玉一直很注重对儿子进行爱的教育,从儿子会笑的婴儿时期开始,每天早上儿子一醒来,他总是笑眯眯的,就象一朵小花儿在绽放!
孩子两岁就送去上幼儿园小小班。上学第一天,送到幼儿园门口,她把小书背给儿子背上,对儿子说,
宝贝,你长大了,现在要上学了,现在你去上课,妈妈和爸爸等你下课了就接你回家!
儿子点点头,一边瘪着小嘴还用小手背抺着眼泪,一边往幼儿园里面走去,还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妈妈,邓宝玉喊着,宝贝,加油!
直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闪进了教室,邓宝玉和丈夫才离开,她怕听见儿子的哭声,然而儿子的坚强和勇敢,超过了她的想象!
那一天好象一个世纪那么长!
上课时邓宝玉都会想起儿子小俊.刚满月就将宝宝带到教室来上课,让欣喜惊奇的三年级学生抢着抱,差点撕断了她的娇嫩小宝贝啊!
终于下课了,邓宝玉与丈夫飞奔到幼儿园门口,看到儿子小燕子般地跑出来,张开小手扑了过来,邓宝玉双眼饱含热泪,将儿子拥入怀中,她幸福得象拥抱着整个宇宙!
儿子说,妈妈我爱你,我长大了娶你做我的新娘,邓宝玉说,宝贝不能娶妈妈做新娘,妈妈是爸爸的新娘,你长大了你要娶一个更美更好的女孩做新娘!
O2
由于工作的调动较多,读幼儿园的儿子跟着他们受尽了转学之苦!
怪谁呢?在孩子越生越少的大环境下,学校在不断的合并中,不要说提升自身的教学质量,招生都有了许多困难!
同是老师的丈夫常常责怪邓宝玉对孩子太严格,常讲一些母亲强势儿子将会软弱无能的道理给邓宝玉听,对儿子周俊是百般呵护,有求必应。
邓宝玉痛恨丈夫周文杰对儿子的溺爱,也常警告他慈父多败儿!
邓宝玉不同意儿子动电脑时,丈夫说写完作业可以玩一会儿。
在不同意给儿子买手机时,丈夫说别人的孩子都有手机了,然后就给他儿子买了手机!
邓宝玉没有办法说服丈夫与她保持对孩子的家庭教育观点一致!儿子周俊越来越不认真学习,成绩越来越下降,后来干脆不学了,每门作业都不写了!
孩子教育成这样,曾经做过老师的邓宝玉觉得无脸见人!与丈夫也是争吵无数次,都没有任何改变和结果!
看着儿子坐车离去到电脑学校去读书,邓宝玉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流眼泪!
O3
二OO六年,邓宝玉夫妇从中原市来到广东一个客家地区支教,刚上幼儿园的儿子常常被其它高年级的学生欺负。
一天在给儿子洗澡时,邓宝玉发现儿子背上掉了几块皮,邓宝玉问怎么回事,儿子说是大哥哥打他,抓住他的脚在地上拖的。
后来去班里一问,原来是几个五年级的学生经常来欺负儿子小周俊,因为全校只有这一个孩子讲普通话!
邓宝玉第二天去问儿子的班主任,班主任说,小孩子打架很正常!看着儿子班主任那毫无表情的脸,想到儿子血肉模糊的后背,邓宝玉真想对着那个老师的脸吐一口吐沫!
邓宝玉于是与丈夫商量,把四岁的孩子转到不带小学的幼儿园,丈夫不做声,邓宝玉就想等放寒假后,下个学期转学到没有与小学连接在一起的幼儿园,因为年纪同样大小孩子发生打架,不会受很重的伤。
寒假时,儿子小周俊看电视里中央电视台的《智慧树》这个节目后,就天天要看。
有一天,儿子拿来他的笔和本子,对邓宝玉说,好妈妈,帮我给智慧树写封信吧,我念你写,她连忙放下手里的《卡尔.威特的教育》这本书,
接过儿子手里的笔和纸,认真地开始听写,看样子小家伙己打好了腹稿。
儿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大声地念:
“智慧树,我爱你,请问一下,我可不可以到你那里去读书?因为我到了你那里读书,我就可以听得懂老师讲课,也没有大哥哥天天来打我了 ……
写到这里,邓宝玉一把抱住不满五岁的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一想到自己与丈夫带着儿子来到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支教,自己专心教导别人,却让自己的儿子受尽欺负,邓宝玉的心就象刀割一样的痛!
04
三月一日,又到了学校报名的日子,一听丈夫又给儿子报名到儿子被欺负的小学与幼儿园连在一起的原来学校,邓宝玉流着泪,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坐上了去深圳的长途车。
邓宝玉到深圳的目的,先找一份工作,安定下来就接儿子来深圳上学,因为深圳的学校是讲普通话教学的,外来务工人员多,是个移民城市。
邓宝玉并没有找到好的工作,为了尽快接儿子来深圳上小学,因为在客家地区,孩子不但被欺负,而且老师讲的客家话,四岁多的孩子根木听不懂,连做游戏都不能参加。
邓宝玉她竟然做了一份清洁工,工资少得可怜。然而她还是实现了带儿子到讲普通话的地方上学的计划!
由于曾被大孩子欺负的原因,孩子一直很胆小,学习成绩小学时期很好,在私立学校时常常是年级第一名,校园之星!
到初中时,因为经济压力,就给孩子申请了公立的中学,邓宝玉真的想不到,她最痛恨的校园凌霸还是降临到了她的儿子周俊身上!
初二八年级,一个班四十几个学生,有三十多名男生,当有同学告诉邓宝玉有人天天欺负你儿子周俊时,邓宝玉的神经立刻敏感起来。
想着那万恶的三十多年计划生育政策,使国人选男婴杀女婴的罪恶,任何一个学校都是男生多女生少的。
初二八年级的男生打起架来的景像,让邓宝玉想到儿子周俊的处境,就越发不能淡定了!
等儿子下课回家,她仔细的问了一下儿子被欺负的经过。原来他的同桌张小龙动不动就要打几拳周俊。不开心就打几拳!
邓宝玉问儿子说,为什么不敢还手保护自己?儿子周俊说,张小龙与其它几个学生组成一伙,经常打他和别的同学。
她又问儿子为什么不告诉班主任,儿子说告诉了,并三次要求班主任调换座位,但班主任没有换!
邓宝玉这下忍不下去了,就打电话给儿子的班主任,问他为什么不给儿子周俊换座位?他说学生的事叫学生自己解决。
邓宝玉说,周俊就是自己解决不了才叫你换座位的,你不换,那请你把那个欺负我儿子的张小龙交给我,我要见他,我要问他为什么要打周俊?不然这件事我要去找校长!不行我去找区教委!在学校内发生的事,肯定你得解决!
第二天儿子周俊说座位就换了,校长也叫张小龙向周俊道欠了。
邓宝玉心里还是不放心,她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她分明发现班主任老师早就知道孩子被打的事,故意假装没看见!
邓宝玉又打电话给班主任,说要见那个爱结群欺负同学的学生。
可是班主任不但没有听,反而告诉了那学生的父母,说班里男学生多,打打闹闹不奇怪,学生的事自己解决。邓宝玉不同意,坚决要见那个叫张小龙的同学。
于是张小龙的父母打电话给邓宝玉,向邓宝玉道欠,邓宝玉不接受,她认为不是家长道欠就能解决问题的根本!
经过无数次电话的辨论和勾通,张小龙的父母答应两家人见面。
两家人见面后,两个学生和两位爸爸,都很小心翼翼,邓宝玉看到张小龙比自己的儿子竟矮半个头,一看见他妈妈的表情,邓宝玉就知道她儿子为什么会在学校结伙打人了!
“你为什么说我儿子是小混混?”张小龙妈妈表情凶恶地对邓宝玉一家吼道,邓宝玉回答,今天我们两家见面的原因是张小龙经常打周俊,孩子不懂事,但家长不能再吵架打架!
邓宝玉对张小龙说,张小龙你无缘无故打周俊许多次,我只要你写保证书交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动周俊一根指头,你做得到吗?
张小龙看着邓宝玉的脸,低下头小声地说,做得到,邓宝玉继续说,每个人都不应该把欺负别人当好玩,我希望你记住今天的保证,因为你的行为,差点让两个家庭又要吵架打架,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你妈妈不认识我,却要因为你打电话跟我道欠,我不接受,因为是你打周俊的,不是你妈妈叫你打的。
今天叫你向我交保证书,我没有以牙还牙,叫周俊也打你几顿报仇,你俩单挑,你妈与我单挑,你爸与周俊爸单挑,那是黑社会的行为!
我找你是要问你,每次都是周俊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打他?这就证明不是你们班主任说的开玩笑的小打小闹是不是?
我现在给你一个做一次诚实孩子的机会,你打过周俊很多次,而周俊都没有还手,是不是?
张小龙点点头,邓宝玉继续说,在电话里己经说好的,你保证以后不再打周俊,并写保证书给我,证明你诚心想改正打人的错误,我就不追究你的错误。我的目的是,要防止再发生那样的事。
因为我相信你是讲话算数的,我也相信你不愿看见我们这两个家庭矛盾升级,最后互相打伤住院赔钱!
再叫来警察把打赢的一方抓去坐牢。你把保证书交给我之后,你们以后还要在一个班上学。
作为一个妈妈,我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儿子不受欺负,如果你以后再打一次,就不是今天这样好说话了。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你和你家讨回公道,你也要知道周俊也是我和他爸爸的心肝宝贝!
张小龙将一小片折好的保证书交给了邓宝玉,邓宝玉说,张小龙,我期待你以后的改变!然后两家人就各自回家了!
以那以后,张小龙真的没有再打周俊了!邓宝玉常常感叹,如今深圳的公立学校,校风真的变了!
许多老师竟帮着各个补习机构招补习生,课余就去兼职补课赚外快,这在邓宝玉看来,
是教育的灾难来了,穷人的,打工者的上不起补习班的孩子,真的难以有好成绩了!所谓的减负,
只是把教育的重担,由老师推给了家长,由学校推给了各类补习班,再让家长交极贵的课外补习费!
邓宝玉心里明白,自己对孩子的爱的教育,让孩子学习包容忍耐,实则害了孩子,她真的不能理解,这个社会怎么了?
一个曾经热爱教育的老师,一个爱儿子的母亲,最终为了让儿子有个稳定的学习环境的妈妈,为了儿子不再转学,竟做了十几年的清洁工。
邓宝玉看着载着儿子远去学习的车,一直消失了才回到她租住在中学旁边的房子。
转眼两年过去,儿子周俊从电脑学校被招工去了某公司,做了电脑制图设计员。
邓宝玉这才稍喘一囗气,对丈夫周文杰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儿子终于开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了。
周文杰抚摸着邓宝玉花白的头发说,我们的儿子真棒,比起那些在大学里浪费时间不学习的孩子,我们的儿子周俊己经很不错了!
春节时候,当儿子拿出他的工资袋对邓宝玉说,妈妈你帮我保管工资吧,免得我下班后,玩《王者荣耀》这个游戏时,会忍不住去充钱买皮肤。
邓宝玉看着儿子嘴边的一层细绒毛,盯着儿子坚定的目光,她的喉咙发硬,忍不住抱了一下儿子说,儿子,你真的长大了!
邓宝玉心里痛痛的,她的儿子周俊十八岁还不满!
又一个周六,儿子一回来,就对邓宝玉说,妈妈,我今天请客,请你去豪庭大酒店吃晚餐,邓宝玉说,好!
邓宝玉坐在儿子对面,儿子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她,妈妈,今天值得庆贺,我己通过试用期了!
虽然我爱打游戏,在中学是个学渣,目前我是我们班第一个坐办公室工作的人!
邓宝玉举起红酒,对儿子说,儿子,在妈妈眼里,你从来不是学渣,你善良诚实,热心助人,又宽容饶恕对你不友好的同学和老师,你一直是最优秀的儿子,干杯!
邓宝玉不会喝酒,只喝一点,电话响了,里面响起丈夫的声音,你在哪?邓宝玉说,“我与儿子在喝庆贺酒,,快来豪庭大酒店三楼。"
丈夫周文杰很快也来了,一家人頻频举杯,悠闲地品偿着各种美味佳肴,也品味着普通打工者人生各阶段的酸甜苦辣。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三人相视一笑,每个人的眼里,都散发出感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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